这是温清离今年第一次发病。
痛得比以往的几次更让她钻心刺骨,她在床上挣扎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正在以关节为节点分离出她的身体。
温清离大口呼吸着,耳边已经因为缺氧发出“叮”的耳鸣,内脏翻搅个不停,心脏都要冲破那一层屏障,从她身上跳出来。
她身上已经被汗浸湿,床上全是被她抓出来的褶皱,就这样死去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她想去够离床最近的那把刀,快要够到的时候,门被人冲破了。
“温清离?”
这是江隅第一次来到温清离住的地方,房间在这个地方算得上大的,但却被人收拾得很干净,也是因着每晚都来偷看温清离,她对这间房子熟悉得很。
打开卧房那扇门,起初江隅只能看到黑乎乎一团,待她眼球适应这种光线的时候,她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是温清离在拿着刀对着自己手腕比划。
江隅跨了两大步从温清离手中夺过刀,顺手甩出了窗外,她抓着温清离手腕,仔细查看着那轻微的划痕,边对那处吹着气边轻声问:“温清离,你怎么了?”
“江……你怎么来了?”温清离有点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是任由这个人给她擦拭着那微不可见的伤痕。
她现在都不能控制这具身体的力气,像个新生儿,用不上一点劲。
“你走吧,”温清离用自己觉得最大的声音和她说着话,“我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
“温清离,你到底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会冷成这样?谁弄的?”江隅给她捂着手,“到底生了什么病?我带你去找南双,你忍一下。”
“江隅,”温清离声音并不大,但她这是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了,“你没听见吗?我叫你江隅,你不应该生气吗?”
“你不要在这了好不好?”温清离喘着粗气,缓了好久才继续道:“我会想起她的。”
听到这句话,江隅沉默良久, 过了好一会,她才躬身和床上的温清离平视,握着她冰凉的手碰上了自己的脸,“我是江隅啊,你摸摸。”
“阿离,我是江隅。”江隅眉眼柔和,嘴角藏着浅笑,就是这副表情,在好久之前,她天天能见到。
温清离摸上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江隅……你混蛋……”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送出来?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了会回来吗?不是说了要给我做好吃的吗?不是说要跟我结婚吗?”
“戒指,”温清离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扯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戒指,扔在江隅身上,“戒指你也给我了,你就这样,什么都没带走。”
戒指顺着江隅的衣服滑落,江隅捞起那条细小的链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抬起手覆在她因为扯掉项链划出的红痕上。
“我真是恨透你了江隅,我这半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你,你明明不会经历那场爆炸,只要你听我的话坐上车回家,就不会有事,你非要逞能。”
“非要回头。”温清离瘫在江隅身上,手熟练的环上她的腰,这样紧紧抱着这个人,她才能感觉到她是真实存在的。
她恨江隅,也在恨自己。
“现在失忆了,把所有人都忘了,也把我忘了,”温清离咳了两声,气息不畅,“江隅,我欠你的,还要还多久啊?”
“我对不起你……”
江隅看她哭得这么凶,本能地替温清离擦掉眼泪,还时不时应和温清离一两句,“是,我混蛋,你该恨我。”
“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现在好好在这呢,阿离。”
“我会记起你的,阿离。”
“是我对不起你。”
江隅听完也了解了个大概,这件事怎么会是温清离的错呢,分明是那人全责。
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江隅,你要是能想起我……”温清离眼里含着泪,淡淡笑了下,“那你可以第一个告诉我吗?”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活着就好。”
说完这句话,温清离体力透支,在江隅怀里睡了过去,南双几人赶到的时候,江隅抱着熟睡的温清离躺在床上。
江唯最先反应过来把门关上了,提议道不然明天再来,其他两人都点点头,就在这时,江隅拉开门走了出来。
“她睡着了,你去看看她,动静小点,她睡得很不安稳,”江隅对南双说。
南双应下了,又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瞧着人进去,江隅转头又问江唯,“她生的什么病?这么严重?我进来的时候,她都要拿刀割腕了。”
江隅挠了挠头,犹犹豫豫道:“这个……她是被人下药了,没找到解药之前,自杀就是解脱,她也知道这个。”
“谢谢你,稳住了她,”江唯朝她鞠了一躬,“我发现她发病的时候,她早把门反锁了,我想着是这个小镇上的房子,也不好踹,所以就去先叫了你。”
“谢我干什么?她把我当做替身了,你的嫂子把我当做替身,你没有不开心?”江隅问得犀利,她冷眼盯着江唯,想从她脸上找到愤怒,或者虚假的笑。
但江唯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温姐姐不会认错的,言芷姐也不是没给她推荐过和你相似的女人,每一次温姐姐都会很生气。”
“你在温姐姐那里,没人可以替代。”
“不过你的身份还有待存疑,不然我们做个亲子鉴定?”江唯试探道,“这个地方应该没有,我们去浅川市区里做去,行不行?”
江隅还是不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什么江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抗拒这个身份,是因为温清离吗?
江隅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她还在想,想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温清离发病时候的模样,想这几个月来在梦中的那个女人。
南双检查好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出来就看见三双眼睛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南双知道温清离睡不安稳,我们眼神示意她们三个人去门口说话。
“温主编被人下毒了,是市面上的禁药,发病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的,她就那样清醒地感觉自己四肢抽离,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南双咽了咽口水,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她长舒一口气,压着声音继续道:“因为一切都是幻觉。”
“是她被药物控制所想象出来的。”
“江二小姐,你知道这件事?”南双看着江唯,眼神漠然。
“是,半年前,温姐姐为了救我姐姐,被人下药了,”江唯拽着自己的衣角,看向江隅,“温姐姐最怕痛了……”
“这半年来,她经历了很多这样的痛……”江唯也心疼温清离,从江以筝的只言片语中她都能感觉到的痛,温清离却真真实实体验了一遍又一遍。
听江唯说完,江隅思考了一下,对着几人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你留在这干什么?你才是最危险的好吧?”林初静听完都泪眼花花了,这样还不忘记呛江隅一句。
“我陪她睡觉,你敢吗?”江隅说完把门一关,将三人锁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