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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他冷汗直冒,他扯了插在电脑上的U盘,把抽屉里几个贴有特殊表情的U盘全抓进衣服口袋里,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手上的动作越慌,抓紧U盘的手指都在颤抖。

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对话声-

“我记得书房我锁了门,怎么是开着的?他来过吗?”

“来了的,夫人没有拦,不久前好像离开了。除此之外还有位客人,是严东燃的儿子,他说他来看望您,提了好多贵重的东西。夫人见到他挺热情的,还要留他吃午饭。”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听着浑厚。和他说话的是这栋别墅里的管家,音色低浊却有穿透力,严相旬对他的声音有很深的印象。

“嘁。”陌生男人鄙夷地冷哼一声。“严东燃的儿子,她喜欢的不得了,她倒是忘了是谁把她从狼窝里拉出来的,白眼玩意,跟了严东燃几年还不是被当成乐色说甩就甩,真以为严东燃能护她一辈子。”

“是是是,您说什么都对。”

“严东燃哪里来的儿子,他老婆不是不孕不育吗?”

“我听说那是个谣言,严东燃有个孩子,在几岁时就走丢了,他现在的儿子是他老婆从李老大那买的。”

“严东燃知道吗?”

“这……他好像知道,但没拆穿。”

“嘣!”门被人一把推开,门后的金属把手重重地撞在墙上,将墙上凹陷处砸得更深。上午有微光落进来,一个矮小的影子率先踏入书房,另一个紧随其后。

男人绕过摆放着图书的小道,视线如冷光扫过摆放在每一个书柜上的书,最后落到“刑侦学”一栏上的一本书上。

他抽出这本书,摸了摸泛黄的封面,指尖轻轻拨动着书页,插入被撕掉的那一页,盯着破旧的书痕,他眉头忽然一紧,告诉身边的管家,“有人来过。”

“啊?您说的是严东燃他儿子吗?哎哟,我去厨房忙去了,剩下的人都在陪夫人练琴,没人注意他去了哪。”

“有人动过这本书,你看。”男人指着上边的铅笔字,靠近书本最外边、偏下一点的地方是大拇指常常会照顾到的位置,上边有一坨铅笔字被搓糊了,但不怎么显眼,管家看了许久才看清这团糊掉的字体,是几个人的名字。

“是小川翻的吧……”

“他不爱看书,他知道我这里边写的什么,他不会动这些东西。”

“该不会是他走前没锁门,让严东燃他儿子趁虚而入了?”

说到这,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轻了脚步慢慢挪到书柜后,警惕地看着正前方的办公桌,没有人。

他走过去,探查了一下办公桌桌底和窗帘后边,一个人影没瞧见。男人转身,朝站在门边的管家招了招手,忽然瞥到桌下上锁的抽屉上插着一把钥匙。

管家看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这间书房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第三者,他松了口气。

“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男人抿着嘴没有说话,抬手去触碰挂着钥匙的抽屉……

楼下传出了一首曲子。

一首《卡农》。

打开抽屉的手顿了一下,忽然松开了,扯下挂在上边的钥匙。

一首轻快的钢琴曲,声音响亮,他听着却是磕磕绊绊的,不怎么生疏地样子,像小孩刚学会了走路。

男人跟着这声音走到楼梯口,越往下一层台阶,钢琴声越大,越清晰,从一层的钢琴房里飘了出来。

他放缓了脚步,走到钢琴房门口,看见了几个背影,有两三个穿着长裙,身上系着白色的围兜,是他给夫人请的保姆。夫人坐在保姆中间,她挽了长发,头发中插了根珍珠簪子,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长袖。

有保姆往后瞧了一眼,小声提醒她:“夫人,先生回来了。”

女人往后看了一眼,露出笑意。

按下琴键的一共有两双手,一双圆润雪白,一双修长,骨节分明。

“你回来了,这是严东燃的孩子,他叫相旬。”

严相旬缓缓从一众保姆里挤出一个身位,他站在离男人不远的地方,微微歪着头,和他打招呼道:“叔叔,午好。”

男人牵强地笑了笑,“你好。”

“你过来看!”女人朝男人勾了勾手指,“你不是说《卡农》最简单吗?我学会了,他教我的,我真没想到,严东燃的孩子还会弹钢琴。”

严相旬谦虚道:“只会一点皮毛。”

男人听完女人弹奏完一曲,说了几句漂亮话哄她开心,还不忘看严相旬一眼。

刚才温柔的眼神移到严相旬脸上,瞬间变得凌厉可怖。

刚才在书房里翻他书柜和抽屉的不是这个人,那还能是谁?

刚才在一层可没看见他,这会是怎么蹦出来的?

他挺好奇,严东燃不是说把他儿子丢警校里去吃苦吗,怎么学成归来像个会变魔术的?

“你们守着夫人继续练。”男人说完,对严相旬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十分钟前-

严相旬装好了U盘,在听到开门声的前一刻,他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爬上窗台。

谭毅凡家是个三层高的别墅,从第二层往下看,肉眼看着有高楼大厦那么高。下边是种满了玫瑰的花坛,摔下去可能没摔死,就被玫瑰的刺扎死了。

这么高,说不怕,那不可能的。

严相旬尽量不去看脚下,他扶着窗框,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拉上窗帘,关好窗户,脚尖掂在不到半个手掌的窗檐上一点一点往外挪,他抱住穿插在两个房间的水管,顺着管子往下滑,直至脚能够到一楼的风机上。

他从一层的窗户往里边瞧,瓷白色的地板砖,应该是厕所。

严相旬拍了拍搓得发红的手掌,上边沾了不少灰,他推开厕所的窗户,从一米多高的墙上一跃而下。

四肢着地,腿有点麻,不过还好还能走路。

他抬头看了眼没法够到的厕所窗户,希望有人发现不了这点小细节……然后他光明正大地走到外边,踏入钢琴房。

谭毅凡的夫人最近对钢琴很感兴趣,谭毅凡先生给他买了一架大钢琴,清出了一间屋子专门当做钢琴房,整间屋子是他夫人命人装饰的,一种淡紫色的温馨风格。

谭毅凡喜欢看音乐演出,她也在学一首很简单的曲子《卡农》,她不想请老师,她想自学。

严相旬给她说,很简单的曲子他还是会弹的,复杂一点的例如《第三钢琴协奏曲》,给他谱子他也弹不出来。

谭毅凡的夫人说,他很喜欢和严相旬这类二十几岁的小辈接触,不为别的,她说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味,她好像能从严相旬身上看到年轻的自己。

再后边……谭毅凡出现了,把他叫了出去。

严相旬不紧张,也不心虚。谭毅凡用审视的目光看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似是想挖出点什么东西,严相旬从容自若地把一只手叉在口袋里,半靠着墙壁站立。

谭毅凡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那他就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严肃的气氛被谭毅凡脸上忽然冒出的笑容打破了,他不是冷笑,也没有嘲讽的意思,反倒给严相旬一种老友见面的感觉。

谭毅凡传递过来的笑意,让他略微松懈了些。

“严相旬是吧?我小时见过你,你还记得不?”

严相旬点头回答:“记得。”

客套话而已,他哪记得。

“怎么忽然想起来我这里了?你爸让你来的吗?”

“算是吧,其实我有点想叔叔了。”

“哦?”谭毅凡睁大了眼睛,过了会诧异从他脸上慢慢褪去,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着严相旬说,“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来了。”

严相旬单手叉腰,朝他甩了一个“你继续说”的眼色。

“是昨天那件事吧,有人死在我家里,我没准你们查,你还挺敬业的,今早就摸到我家里来了,想找证据,对吗?”

谭毅凡对严相旬的态度有些变化,他说完话,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严相旬,眼里有惊讶,转瞬即逝,似乎不是在欣赏他,而是在欣赏他的父亲严东燃。

严相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看见谭毅凡清明的双眼,但却能强烈感受到,这双眼睛不是在看他。

“对,叔叔不愿意我们查,那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是我这次唐突了,给您带了些补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算作歉礼。”

谭毅凡摆了摆手,“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工作。”严相旬边说边转身,他怕谭毅凡或者谭毅凡夫人会挽留他,又加了一句道别时才会说的话,“叔叔保重。”

“哼。”

他听见谭毅凡在他身后冷笑一声,他加离开快了步子。

证据拿到了,他现在只要能平平安安出了这个大门,一切就都有说法了。

想到这他的左眼皮突然狂跳,脑子里不知道怎么了,蹦出了包艳之前给他说的一句话。

“道士还说你命运多舛,最近会有祸事临门,让你小心谨慎,最好回去找他,他会为你指点迷津。”

指点个蛋,都是骗人的,他才不信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严相旬按住突突跳的眼皮,没有任何作用,他的眼皮上好像长了个小石头,在眼球上狂跳,一下一下顶着他的指腹。

真是操了。

包艳的话在他脑子里徘徊,敲也敲不出来,弄得他心有点慌。有时候不太相信的东西,一直在他脑子里喧嚣,弄的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没关系,这儿离分局只有一段路,一段路而已,开回去就平安无事了。

“叮——”

电梯门开了,里边的灯光一闪一闪。

严相旬揉了揉眼睛,刚刚应该是他眼花了,别墅内电力供足,灯怎么会闪,大概是要坏了。

电梯抵达一楼。

电梯抵达负一楼。

“叮——”门从两边打开,门外黑乎乎的一片,严相旬往外踏出一步,望着挂着天花板上的灯泡,没有亮,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不是坏的。

他忽然想起来,他在地下停车场的第七区,这儿和第七栋别墅是连在一块的,这些都是谭毅凡的私人财产,谭毅凡有权利让这些灯亮,也有权利让这些灯暗。

他心里边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毅凡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哒!哒、哒……”

他以为是雨声,雨落在什么东西上一滴一滴,或许是哪儿漏水了。

他凭着记忆去找车子,每往前走一步,那模模糊糊的雨声离他更近一步,声音也跟着放大,变成“吧嗒吧嗒……”的声音,像鞋子踩在潮湿地上,黏唧唧的。

严相旬警惕地往后边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黑,远处的电梯亮着灯,显示屏上有一个红色的“-1”,不知不觉他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一回头发现电梯间离他好远好远。

有阵阴风刮过,带着潮湿的味道,像泡过的苔藓。

严相旬记得,他把车停这旁边了,但是周围太黑了,他的车子也是黑色,几乎和车融为一体,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金属钥匙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那“吧嗒吧嗒”的声音变得更大,变成鞋子落地的声音,变成人的脚步声,是跑动的脚步声,猛地一下,如狂风骤雨般朝他袭来。

与此同时,他摁下了车钥匙的解锁按键。

车子鸣了一声,车灯忽然闪出黄色的灯光,光落在了地上,严相旬一低头,看见了两个影子。

有一个影子在他身旁,拉得老长,他只看见竹竿细的两条腿。

他回头一看,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严相旬握紧了车钥匙,他握着钥匙把那头,拿钥匙的尖端对着对方。

这人一身黑,黑色的冲锋衣黑色的冲锋裤,戴着兜帽,脸上蒙着黑色的口罩,一双黑色的眼珠子藏进黑暗里,严相旬只能看见眼白部分……

他能感受到这人在盯着他,能感受到这人眼神里极其强烈的恶意。

严相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对方的眼珠动了一下,视线落到他脚下,又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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