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明远正静立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西装笔挺的身影被斑驳的光影切割,不知已凝视她多久。
桑白梨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惊讶地快步迎上前。
“宫董事长?您怎么在这里?”
宫明远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急切,开门见山。
“桑小姐,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聊聊?”
桑白梨自然不会错过这个 “天赐良机”,点头。
“好,附近有家咖啡馆环境不错。”
七月的骄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炙烤着整座城市。
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连空气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焦灼。
咖啡馆里冷气充足,玻璃门隔绝了外界的燥热。
桑白梨与宫明远相对而坐,冰咖啡的雾气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
宫明远的目光在桑白梨脸上逡巡,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光影,良久才喟叹一声。
“太像了……真的太像你母亲了。”
桑白梨适时露出困惑的神情,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您说什么?”
宫明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推到她面前。
相纸边缘已经卷起毛边,上面是年轻时的唐琬宁,眉眼间与桑白梨如出一辙。
“这是你母亲,唐琬宁。而我……是你的父亲。”
“什么?” 桑白梨猛地瞪大眼睛,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宫先生,您……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宫明远缓缓摇头,神色无比凝重。
“梨梨,爸爸怎么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
他又取出一份出生证明,纸张已经有些褪色,还有几张边角磨损的老照片,一并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的出生证明,还有……当年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年轻的宫明远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唐琬宁,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乍看竟有几分温馨。
桑白梨接过照片,指尖有些发颤,眼中迅速泛起水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没有父母……”
宫明远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
“梨梨,这些年让你受苦了。现在爸爸终于找到你,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桑白梨低头看着照片,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滴在照片上晕开细小的水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孤儿院?”
宫明远长叹一声,眼角挤出几滴浑浊的老泪,声音里裹着精心酝酿的痛惜。
“你妈妈当年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她那时候意识不清,不知怎么就把你抱出去丢了。我发疯似的找了你很久,都没有音讯。”
他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无比痛苦的往事。
“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重,总为弄丢你的事自责,最后……在房间里放了火......自杀了。”
“她……”
桑白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巨大的悲伤攫住。
宫明远还在假惺惺地替唐琬宁辩解。
“梨梨,别怪你妈妈,她也是病得太重了。我当时受的打击太大,实在没勇气留在这个满是伤心的地方,就远走国外。”
他苦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直到上次酒宴见到你……我就觉得和你特别有缘,心里总惦记着。没想到一查……你真的是我和婉宁的孩子!”
他激动得声音发颤,泪水纵横。
“老天开眼啊!梨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桑白梨听着他这番漏洞百出的谎言,在心里冷笑不止。
特别有缘?
第一次见面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和算计是假的?
现在倒装起父女情深了。
不就是见她成了苏家千金,手里握着苏氏 10% 的股份,想打那些股份的主意吗?
宫明远这个人,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利欲熏心,蠢得都让人懒得费心琢磨。
也好,他既然白送上门来,这个机会,她没有理由不用。
她垂下眼睫,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孩子,不是‘野种’……”
“野种”两个字不知让宫明远想到什么,神情有丝尴尬。
随后他快速起身,上前一步将桑白梨搂入怀中,带着刻意的亲昵。
“我的宝贝女儿!爸爸终于找到你了!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把这些年亏欠你的都补回来……”
桑白梨顺势靠在他肩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爸爸……”
宫明远听到这声 “爸爸”,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算计得逞的得意,又像是对这声称呼的嫌恶。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装出欣喜万分的样子,抬手拍着她的背。
两人 “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父女相认戏码。
只是这场戏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不过是各怀鬼胎,各有所图罢了。
......
桑白梨哭了许久,最终“认下”了这个父亲。
宫明远见她“相信”了,立刻提出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认亲宴会,昭告所有人。
桑白梨轻轻摇头,语气带着懂事的体贴。
“不用这么破费,就请几个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顿饭就行。”
宫明远假意推辞,“这怎么行?认回女儿是天大的事,必须正式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宫明远的女儿!”
桑白梨坚持,“真的不用,简单一点就好,我不喜欢太张扬。”
最终,宫明远装作 “拗不过” 她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将家宴时间定在下个月初。
两人开始聊起家常,宫明远故作关切地问。
“拍戏累不累?这几十年来,一个人过得苦不苦?”
桑白梨一一作答,时而露出“终于找到亲人”的欣喜,时而又陷入对过往的“伤感”,演技收放自如。
聊到尾声,桑白梨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顾虑地问。
“林姨和慕晴妹妹……她们会不会不高兴?之前我们好像有些误会……”
宫明远立刻摆手,做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小事不值一提,她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桑白梨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那就好。”
宫明远又和她聊了几句,看了眼手表。
“梨梨,爸爸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我们后面再联系。”
临走前,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桑白梨。
“这里面有几百万,你先拿着买点东西,算是爸爸的一点心意。”
桑白梨连忙推辞,“不用了爸爸,您太客气了。”
宫明远坚持把卡塞进她手里,“拿着,这是爸爸应该做的,别拒绝。”
桑白梨只好收下,感动点头。
“谢谢爸爸。”
宫明远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匆匆离去。
他的背影一消失,桑白梨立刻把黑卡扔到了桌上。
傅瑾怀从阴影里走出来,优雅地在桑白梨对面坐下,看着那张黑卡,桃花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
“看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桑白梨耸了耸肩,“老东西贪心不足,他打得什么算盘根本不需要猜!”
傅瑾怀低笑一声,“现在,该想想怎么拿回宫家的一切了。”
桑白梨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是该让宫明远好好‘补偿’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