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乌喧嚣的余温尚未散尽，媒体的撕裂评价仍在发酵，但巴尔德贝巴斯的训练场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离心机，将所有的喧嚣、赞誉与非议都粗暴地甩开，只剩下日复一日的铁律和汗水。新的一天，训练照常开始。穆里尼奥的脸如同西伯利亚冻土，没有任何关于昨晚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林毅那脚助攻的额外褒奖。哨声、指令、对抗、奔跑……一切如昨，甚至因为对手（马洛卡）的“软弱”未能达到穆帅的练兵预期，训练强度反而更加残酷。
林毅拖着依旧酸痛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肋骨，将自己完全投入训练。他刻意屏蔽着更衣室内外那些或明或暗的审视目光，也强迫自己不去想《马卡报》那刺眼的5分和《世界体育报》的4分。系统的复盘数据冰冷地陈列着他的不足：防守选位、对抗稳定性、失误处理……每一个短板都在高强度的训练中被无情放大。他模仿着c罗的每一次冲刺回追，观察着拉莫斯在对抗中的凶狠预判，试图将那些狼狈和失误转化为下一次成功的基石。
训练间隙，他坐在场边大口补充着电解质饮料，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来自英国的、熟悉的号码。是**大卫·莫耶斯**。
林毅心头微动，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小子（Lad）！**” 莫耶斯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苏格兰口音的大嗓门立刻从听筒里炸开，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古迪逊公园熟悉的喧嚣，“**看了你的‘表演’！真他妈够刺激的！**”
莫耶斯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但那股子粗粝的直接劲儿，却让林毅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了一些。比起伯纳乌更衣室里那些复杂难明的目光和媒体刻薄的评价，莫耶斯的直接反而像一股凛冽的清泉。
“头儿……”林毅的声音带着疲惫。
“**别跟我‘头儿’！**”莫耶斯打断他，声音洪亮，“**说说吧！那脚回传！**”他毫不留情地直戳痛处，“**他妈的！在古迪逊我就告诉过你！后场处理球要干净！要果断！你脑子让狗吃了吗？差点把伯纳乌点着了！塞尔吉奥·拉莫斯那暴脾气没当场把你生吞了算你走运！**”
莫耶斯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但林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关切。他知道，莫耶斯是真的看了比赛，而且看得很仔细。
“是我的错，判断失误，处理得太差。”林毅坦诚认错，没有辩解。
“**废话！当然是你的错！**”莫耶斯哼了一声，“**西甲那些老油条，比英超的狠角色还会演戏！那个努涅斯，我认识！出了名的‘泥鳅’！你让他缠上了，还能有好果子吃？在埃弗顿教你的那些小技巧呢？用身体扛住他！用速度生吃他！别他妈像个受气包似的！**” 莫耶斯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昔日弟子的战术指点，也带着对西甲“球痞”的不屑。
“我……我有点不适应那种对抗尺度。”林毅实话实说。
“**不适应？**”莫耶斯的声音陡然拔高，“**6500万的身价是让你去适应的？是让你去征服的！林！**”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严厉，“**不过……最后那一下，还不错。**”
林毅精神一振，握紧了手机。
“**那个油炸丸子，有点灵性。**”莫耶斯评价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敢在那种时候，在伯纳乌，面对扑上来的后卫用出来，还他妈的成功了！这胆量，比你刚来利物浦试训那会儿强多了！**” 他仿佛想起了那个在冷雨中绝望奔跑的少年。
“**还有那脚传中……**”莫耶斯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专业的审视，“**落点、旋转、速度……都够味儿！是【致命传中】该有的样子！c罗那家伙顶得也漂亮，但你这球喂得是真舒服！**” 他肯定了林毅最核心的价值，“**能在那种压力下，顶着全场嘘声（我听到了！），顶着差点成为罪人的压力，还能冷静地完成突破和那么一脚传球……**”莫耶斯啧了一声，“**小子，你心脏里他妈的装的是钢铁吗？**”
林毅听着莫耶斯粗粝却直接的肯定，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在伯纳乌这片冰冷的战场上，这份来自故主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评价，显得弥足珍贵。
“但是！”莫耶斯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如同磐石般坚硬，“**别他妈的给我翘尾巴！听好了，小子！**”
林毅立刻挺直了腰背，仿佛莫耶斯就站在他面前训话。
“**你现在，就是‘有点东西，但差得远’！**”莫耶斯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这个评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毅心上。
“**你那点东西——速度、传中、还有那关键时刻的狗屎运（或者叫大心脏）——在埃弗顿够用了，在温布利够闪光了！但在伯纳乌？在穆里尼奥手下？在c罗身边？在拉莫斯和佩佩那群狠人堆里？**”莫耶斯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感，“**屁都不是！**”
“**你防守还是漏勺！被努涅斯那种老油条耍得团团转！你身体对抗在拉莫斯面前像根豆芽菜！你处理球的稳定性差得离谱！前面70分钟像梦游，最后5分钟像天神下凡？这种表现，在皇马，你他妈连轮换都够呛！**”莫耶斯的批评毫不留情，句句见血，比任何媒体评论都更犀利、更直接，也更切中要害。
“**穆里尼奥那家伙，我了解！**”莫耶斯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对同行的洞悉，“**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6500万！他才不会管你最后传了多漂亮一个球！他要的是90分钟！是每一分钟！是稳定！是可靠！是像机器一样执行他的战术！是像疯狗一样去拼抢！**”
“**你现在这点东西，不够看！差得远！**”莫耶斯再次强调，语气斩钉截铁，“**别被那一个助攻蒙蔽了！别被那些中国媒体的马屁拍晕了！你在伯纳乌的路，才他妈的刚开个头！而且是爬坡！是最难爬的那种坡！**”
莫耶斯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林毅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驱散了他心中那一点点因为助攻而升起的飘飘然。是啊，“有点东西，但差得远”。这个评价，精准、残酷，却也无比真实。拉莫斯的眼神、穆里尼奥的冰冷、努涅斯的嘲弄、媒体及格边缘的评分……所有的一切，都在印证着这句话。
“**所以，收起你那些没用的情绪！**”莫耶斯最后吼道，“**疼？忍着！累？撑着！不适应？那就往死里练！练到适应为止！练到让拉莫斯那混蛋撞不动你！练到让努涅斯那种老油条在你面前耍不出花招！练到让穆里尼奥挑不出毛病！练到让c罗主动找你要球！**”
“**记住你离开古迪逊时我说的话！**”莫耶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力量，狠狠砸在林毅心头，“**别在伯纳乌给我丢人！你他妈是‘太妃糖’走出去的！拿出你在温布利最后一搏的狠劲儿来！否则，就趁早滚回来！埃弗顿的替补席还给你留着！**”
吼完最后一句，莫耶斯似乎也喘了口气，语气稍微放缓：“行了，小子，话就这么多。自己掂量着办。挂了！”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传来。
林毅握着手机，站在训练场边。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蛰得眼睛生疼。莫耶斯那粗粝的、带着浓浓苏格兰口音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有点东西，但差得远。”
“别给我丢人！”
“拿出温布利的狠劲儿！”
没有安慰，没有鸡汤，只有最赤裸的真相和最严厉的鞭策。这份来自昔日严师的评价，如同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却也瞬间浇灭了所有的迷茫、委屈和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抬起头，望向训练场上正在进行的激烈分组对抗。拉莫斯正凶狠地将一名青年队前锋撞开，佩佩在咆哮着指挥防线，c罗在一次冲刺后不满地对着传球队员挥手示意提前量不够……穆里尼奥抱着手臂，冷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细节。
差得远？
是的，差得远。
但路，就在脚下。
林毅将手机塞回口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或许还有一点被莫耶斯吼出来的、不易察觉的湿润。他眼神中的疲惫和迷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偏执的**坚定和狠厉**。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迈开大步，朝着那片汗水与铁血交织的训练场，全速冲了过去！
明天？不，就从此刻开始！
力量！速度！
用汗水，用伤痛，用超越极限的付出，去填平那“差得远”的鸿沟！直到在伯纳乌这片白色的战场上，赢得真正的、不容置疑的立足之地！直到让莫耶斯那句“有点东西”，变成“真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