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纹见状默默地走上前。
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了那只兔兽人残破的身体上。
绿色的光芒涌动，温和的治愈异能注入对方体内。
兔兽人原本涣散的瞳孔，在几秒钟后，渐渐重新凝聚了焦距。
他身上的剧痛在迅速消退，意识也随之清醒过来。
然而，他一睁眼，就对上了阿卡什那双带着冷意的琥珀色眸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兔兽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着逃跑。
可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回想起了现实。
他失去了左腿和右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
别说逃跑，他连站立都难。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兔兽人脸上浮现出死灰之色。
阿卡什可没有耐心去安抚他的情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冷冷地重复道：“我问你话，你的兽神石，是从哪里得到的？你跟帕加迪温的使徒，又是什么关系？”
兔兽人浑身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嘴唇蠕动着，却迟迟不肯开口。
阿卡什见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他抬起爪子，指了指不远处天硕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你也想那样？”
兔兽人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当他看到天硕死不瞑目的惨状时，心中最后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勇气，瞬间溃散。
“我说！我说！”他惊恐地尖叫起来，语无伦次地回答着阿卡什的问题。
“我是个流浪兽人……兽神石……是黑雾大人给我的！”
“有一天，黑雾大人突然就去了怒号部落，他问天硕，想不想改变现状……，但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我就和天硕首领成了搭档，听从他的命令……”
沈纹听着，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疑点，开口问道：“那为什么那个人不直接给天硕兽神石？”
兔兽人立刻转向沈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回答：“是天硕首领自己没接受！他说……他说兽神石会蚕食理智……”
听到这个答案，阿卡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自己骗自己。”
即便手上没有兽神石，可一旦动用了兽神石的力量，理智同样会被一点点吞噬。
天硕的举动，无疑是自欺欺人。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做了几十年的部落首领，经验何其丰富，却在最后做出了在凛冬季节，向月影部落发起全面战争这种愚蠢至极的决定。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兔兽人，阿卡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帕加迪温的使徒是谁吗？”
兔兽人闻言一愣，茫然地看着阿卡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摇了摇头。
“黑雾大人……他身边一直有那种黑色的雾气包裹着，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容，更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阿卡什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他盯着兔兽人，沉默了几秒。
在那兔兽人惊恐的眼神中，阿卡什缓缓抬起了锋利的爪子。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兔兽人绝望地哀求着，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阿卡什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安心上路吧。”
话音落下，利爪划过，哀求声戛然而止。
事情告一段落，阿卡什的脸色却依旧凝重。
他看了一眼沈纹和凯尔，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森林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如今，这里只剩下沈纹、凯尔，以及不远处的夜影。
沈纹拍了拍凯尔的肩膀。
“别看了，该走了。”
凯尔将视线从天硕的尸体上收回，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情绪复杂。他轻轻点了点头，正准备和沈纹一同离开。
“阿纹！”
夜影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沈纹的脚步顿住了。
夜影快步走了几步，看着沈纹的背影，声音低了下去。
“你……谢谢你那天帮我。”
沈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
“叫沈纹。”
“……你快回部落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与凯尔并肩而行，走向了与夜影截然相反的路途。
沈纹和凯尔并肩走在寂静的雪林里。
风雪已经停止，兽神石的事情似乎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当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周遭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时，一种微妙的尴尬，开始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被埋在地下残存的余波还回荡在脑海。
沈纹沉默地走着，凯尔次次的舍身相护，已经不容他再继续装傻下去。
他一路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凯尔感受到了沈纹周身的低气压，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先送你回山谷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这个时候，野应该到处找你了。”
沈纹瞥了凯尔一眼。
这话倒是没错，野的队内语音已经快把他的脑子吵炸了，全是野那小子催促他赶紧回家的消息。
他看着凯尔，忽然停下脚步。
“你回家吧。”
凯尔的脚步猛地一顿，他转过头，金色的眼眸有些不解地看着沈纹，没有说话。
沈纹垂下眼眸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来了。”
凯尔眨了眨眼睛。
那双总是盛满了自信与骄傲的金色眼眸里，此刻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无措与慌乱。
他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干涩地开口。
“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我……”
“不是。”沈纹打断了他。
他抬起头，终于正视着凯尔的眼睛，绿眸中满是复杂。
“凯尔，你什么都没做错。”
“只是……我得想想，凯尔，我得好好想想……你给我一点时间。”
凯尔沉默了。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风吹过光秃秃树梢的呜咽声。
半晌，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你想想。”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不是说要强迫你什么……”
凯尔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紧紧地抿住了唇。
沈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凯尔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我……先走了。”
沈纹依旧没有回应。
凯尔深深地看了沈纹一眼，最后还是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了。
沈纹看着凯尔孤单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那抹金色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林间，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很顺利，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当他安全抵达山谷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兰丽和野正焦急地守在树屋之外，翘首以盼。
看到沈纹的身影出现，两人立刻激动地扑了过来。
“叔叔！”
“沈纹！”
沈纹看着他们两个担忧的脸，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他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野，将小黑豹抱在了怀里。
兰丽站在一旁，棕色的眼眸仔细地打量着沈纹，从他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疲惫与落寞。
她歪了歪脑袋，聪明地没有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