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纹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火锅边热烈的气氛瞬间一凝。
可夹着肉片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抬起头，看向沈纹，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犹豫道：“我们小时候……确实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但很快，那点情绪就被一种更复杂的神色取代了。
“不过他后来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可说到这里，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他用筷子尖轻轻戳了戳碗里烫熟的肉片，眼神有些闪烁。
“其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直到今天，我都还觉得很魔幻。”
他抬眼看着沈纹，带着一种寻求认同的语气，“阿卡什的变化真的太大了，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我……我第一眼根本就没认出来！”
说着，可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呢？你们是怎么认识阿卡什的？”
这个问题……
沈纹的动作顿了顿，他和阿卡什的初遇，实在没什么参考意义。
不等他组织语言，身旁的凯尔忽然开了口。
“算不上认识。”
凯尔的声音沉稳而平淡，他将一块烤肉放进沈纹碗里，才转向可。
“就是有一天，他忽然出现在了南部森林里，南部大陆没有虎兽人，他是头一个，加上他很强大，所以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们对他了解的很浅，他算是个很神秘的兽人，事实上，直到你现在说出来，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来自北部大陆的。”
凯尔的话，让可的目光有些呆滞。
强大、神秘……
他没想到，这两个词有一天居然会跟阿卡什联系在一起。
可他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种理所当然。
是啊，无论如何，阿卡什都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是弱者呢？
沈纹将可脸上那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眸光微动。
他从翻滚的红汤中捞起一片吸饱了汤汁的肉，放入口中，感受着那股熟悉的辛辣在口腔里炸开。
然后，他才像是不经意般，说道：“其实他刚才的反应也很奇怪，他帮我们找到了这个落脚点，却不愿意住进来，宁愿一个人睡在森林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完，沈纹微微抬眼，绿色的眸子悄悄地观察着可的反应。
果然，可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捏着木筷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随即，他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扬起一抹笑容，哈哈干笑了两声。
“他以前就是这样，性格……有些孤僻。”
沈纹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垂下眼帘，继续对付碗里的食物，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然而，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直安静吃肉的颜，血红的眸子从火锅上抬起，掠向可紧绷的侧脸。
而原本还在插科打诨的空羽，也放缓了手上的动作，银色的眼睛在可身上转了转，若有所思。
他们都察觉到了。
一开始，他们还奇怪沈纹为什么忽然对阿卡什的事上起心了，但看着可的反应，那点不对劲的感觉便被无限放大。
虎兽人族群除了南部大陆，都有涉及，算不上什么稀少的种族，所以他们最初都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之前沈纹带头的质疑，虽然被颜打断，没能从阿卡什本人那里得到答案，却已经在凯尔和空羽心里留下了一道微小的痕迹。
如今，加上可此刻微妙的表现……
一个可能性，不自觉地在众人心底浮现。
空羽微微皱起了眉，彻底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凯尔金色的眼眸中，有锐利的光影流动，他放下了手中的碗，营地里嘈杂的欢笑声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
他盯着可，一字一句道：“阿卡什的阿父，是虎皇吗？”
这句近乎笃定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可的耳边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都凝固了。
可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我吃饱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食物！关于阿卡什……我、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可逃似的转身，快步离开这里。
一时间，火锅边只剩下沉默。
颜血红的双眸看着可消失的方向，转回头，视线落在沈纹身上。
“你早就知道了？”
沈纹正淡定地从锅里夹起几片蘑菇放进自己的碗里，闻言，头也没抬。
“八九成的把握吧。”他吹了吹碗里的蘑菇，才缓缓开口，“之前遇到过两个虎皇的孩子，跟阿卡什长得有点像，为了以防万一，就问了问他，一次在森林，一次在大风部落门口，他两次都没回答，嫌疑就增加了。”
“但那还不能完全确定，”沈纹抬眼，看向众人，“所以刚才，就试探了一下他这个从小认识的发小，现在看来，应该是没跑了。”
空羽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可原先的位置上。
“怪不得……”他恍然大悟，“那天要去虎城，我说危险，等大家一起，他不听非要去，合着对我们来说是险地，对他来说，是回家啊。”
颜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所以，他是邪神的奸细？”
要知道整个虎城，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为邪神的大本营了，虎皇的孩子什么身份一目了然。
“不是。”
这次开口的是凯尔，他摇了摇头，“邪神的使徒之前来过南部大陆，要杀他，当时，我和沈纹一起救的他。”
颜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展。
“那也不能排除，这是故意演给你们看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纹接过话头，想了想，分析道，“但我觉得可能性不高，如果是演戏，那成本也太高了，什么都还没干呢，虎皇首先就付出了三个孩子的性命作为代价，再加上被我杀掉的那个，虎皇现在至少已经死了四个孩子了。”
空羽沉吟片刻，他想起了和凯尔来虎城后调查到的一些情报。
“也许，他根本不在意这四个孩子。”
空羽看向沈纹，表情严肃。
“沈纹，那个老家伙的孩子……有很多，死掉四个，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