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泼墨般浸染天际时,赛沫岚踩着布满碎石的小径,终于望见了山坳里那片灰扑扑的村落。
炊烟稀稀拉拉地从几座歪斜的茅草屋顶升起,像是被风吹散的叹息。
村口歪脖子老树上挂着褪色的草绳,在穿堂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倒真应了她那句话。
“这里的人烟稀少,比较适合我这种人居住。”
毕竟戴着破损的赛罗手镯、穿着奇装异服的赛沫岚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地方。
赛沫岚贴着山壁绕开零星几户亮着油灯的人家,手掌抚过潮湿的苔藓,凉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
直到寻到一片背阴的竹林,才长舒一口气。
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天然的屏障,遮掩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小型帐篷的动作。
那顶藏青色的帐篷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布料上还沾着之前烧烤时溅上的油渍,此刻却成了她漂泊中的诺亚方舟。
“幸好提前有准备。”赛沫岚蹲下身,指尖拂过帐篷拉链,记忆突然闪回出发前的清晨。
那时赛罗手镯还完好无损,她哼着歌往手镯的异度空间里塞东西:便携烧烤架、调味罐,甚至连自拍杆都没落下。
谁能想到,这些原本为了消遣准备的物件,此刻竟成了生存的依仗。
赛沫岚轻轻敲了敲破损的手镯,裂痕处渗出的幽蓝微光映亮了她疲惫却庆幸的脸庞。
“虽然手镯坏了,但是取点东西还是没有问题。”
组装帐篷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
伤口的阵痛让她每一次抬手都牵扯得冷汗直冒,风又总在关键时刻掀翻支架。
但当她终于将最后一根地钉砸进泥土,看着帐篷稳稳立在枯叶堆上时,心中竟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定。
钻进去的瞬间,熟悉的布料气息包裹过来,恍惚间又回到了露营的夜晚。
赛沫岚从手镯中取出折叠整齐的床单,淡粉色的碎花布料上还残留着柔顺剂的清香。
她小心翼翼地铺展,抚平每一道褶皱,仿佛在构筑一道抵御陌生世界的防线。
羽绒被蓬松柔软,枕头凹陷处似乎还留着往日的温度,这些平凡的生活用品在此刻都成了珍贵的慰藉。
最后取出的口红让她怔了怔。
那支枫叶红的唇膏静静躺在掌心,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赛沫岚下意识旋出膏体,对着帐篷里的小镜子涂抹,鲜艳的色彩在苍白的脸上晕开。
像是给濒临绝望的自己打上一道倔强的高光。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口红早已失去了装饰意义,但当唇间再度染上熟悉的色彩。
赛沫岚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被完全淹没在未知的洪流里。
帐篷外,竹叶仍在簌簌作响,远处村落的灯火陆续熄灭。
赛沫岚蜷缩在临时搭建的小窝里,听着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声,望着破损的手镯在黑暗中明灭的微光。
至少今夜,她有了一方容身之所,而明天,或许就藏在那些尚未打开的生存物资与神秘种子里。
第二天傍晚时分……
暮色给徐州城的夯土城墙镀上一层暗金,城门口飘扬的玄色旌旗上,\"刘\"字绣纹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铁甲摩擦的铿锵声与饥民的呜咽此起彼伏,二十余名手持长戈的士兵排成阵列,矛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们一边维持着粥棚前的秩序,一边警惕扫视着四周。
\"不要挤,人人都有份!\"一名伍长模样的士兵用刀柄敲打着木栅栏,声音沙哑却威严。
蒸腾的热气从三口并排的巨型铁锅升腾而起,混着糙米与野菜的香气,引得饥民们喉结不住滚动。
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的粗麻衣上沾着泥渍,不少人赤脚踩在碎石路上。
脚踝处缠着的破布条已被血痂染成黑褐色。
赛沫岚缩在人群边缘,破损的赛罗手镯在袖中硌得生疼。
\"感谢玄德公活命大恩!\"
此起彼伏的喊声突然响起,几个捧着陶碗的老妪颤抖着膝盖跪地,浑浊的泪水滴入尚在冒热气的粥中。
一个面如菜色的孩童学着大人模样磕头,额头重重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却浑然不觉疼痛。
只是仰起小脸望着城门方向的\"刘\"字大旗。
赛沫岚握着碗的手指骤然收紧,滚烫的粥液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历史课本上的画像、影视剧中的片段,此刻竟与眼前场景重叠。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腕上破损的手镯突然发出细微嗡鸣,裂缝中渗出的微光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我这是穿越到了汉朝,玄德公不就是我最喜欢的汉昭烈帝么?\"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城墙上方传来更鼓声,惊起一群寒鸦。
\"既然有汉昭烈帝,那么关公、张飞、诸葛亮应该都会有吧。\"
赛沫岚握紧破碗,碗沿的缺口硌得嘴唇生疼,却难掩眼中迸发的光彩。
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百姓们纷纷朝着城门方向涌去,赛沫岚被人流推着向前,隐约听见前方传来战马的嘶鸣。
她踮起脚尖望去,只见烟尘中三骑快马疾驰而来,居中那人头戴束发银冠,手持丈八蛇矛长得非常帅气。
破损的手镯突然剧烈震颤,赛沫岚只觉掌心发烫,那些神秘种子在衣袋里发出微光。
远处粥棚飘来的野菜香混着血腥味,不时有百姓捧着空碗从她身边经过,褴褛衣衫上的补丁在风中簌簌作响。
\"或许我缺少个机会……\"
赛沫岚望着城头飘扬的\"刘\"字大旗,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石缝里的苔藓,泥土蹭进了受伤的掌心也浑然不觉。
鞋底碾碎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赛沫岚猛地抬头,却又慌忙低头。
\"等等,我见到刘备该怎么说呢?\"她在心里反复演练,喉咙发紧:\"我是穿越者?\"
指尖划过腰间藏着神秘种子的布袋,这个荒诞的理由连自己都难以信服;\"我是奥特曼?\"
想起手镯里仅存的能量,赛沫岚自嘲地笑了笑,笑声被呼啸的晚风撕成碎片。
正咬着下唇思索,一阵檀木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赛沫岚抬头的瞬间,正对上一双丹凤眼。
那人身着深绿锦袍,腰间玉带悬着青铜酒樽,五绺长髯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只是眉眼间凝着沙场征战的肃杀。
\"姑娘,你在这意欲何为?\"
他声如洪钟,惊飞了城墙上休憩的寒鸦。
赛沫岚的心跳漏了一拍。
眼神顺着那人铠甲缝隙流淌,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她盯着对方鬓角未擦净的血渍,突然想起史书里的记载,脱口而出:\"你是关羽?\"
空气骤然凝固。
关羽握刀的指节暴起青筋,刀柄上雕刻的龙纹在暮色中张牙舞爪。
周围巡逻的士兵立刻围拢过来,长矛尖端几乎要戳到赛沫岚的咽喉。
\"竖子无礼!\"
关羽身后传来怒喝,却被他抬手制止。
丹凤眼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古怪、眼神却坦荡的女子。
她腹部缠着的白色绷带透着暗红血迹,袖口露出的金属物件泛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光。
赛沫岚这才惊觉失言,却在对视中注意到关羽眉骨处新结的疤痕。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张飞酒后殴打曹豹,导致吕布偷袭,关羽正是在夺回城门的恶战中受伤。
\"关将军的伤...\"
赛沫岚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寒光时僵住,\"若信得过,我有良药。\"
说着从手镯里取出密封的玻璃药瓶,淡蓝色的药液在月光下流转,映得她眼底泛起微光。
关羽身后的士兵们发出惊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的器皿。
而关羽只是凝视着药瓶,喉结动了动:\"你究竟是何人?\"
城楼上突然传来梆子声,惊得赛沫岚手腕一抖。
她望着关羽警惕却好奇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正是她等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