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茅草屋的影子拉得很长，灶房飘来的玉米粥香气还没散尽，维亚和小灵就坐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凳上。
石凳被晒了一天，还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小灵手里捏着片刚摘的槐树叶，指尖轻轻捻着叶脉，看着远处山坡上归巢的飞鸟，忽然听到身边的维亚开口。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维亚的声音很轻，混着傍晚的风，像是怕惊扰了这山间的宁静。
他侧过头看着小灵，目光落在她鬓边沾着的草屑上——白天帮村民搬玉米时沾上的，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拂掉。
小灵闻言，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树叶从指尖滑落，飘进脚边的草丛里。
小灵往维亚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胳膊，像是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期待说得更坦然些。
“嗯，接下来就是和农村这些乡亲攒钱盖别墅。”小灵说着，眼神亮了起来，开始细数村里的计划。
“村长说先从村东头开始拆，第一栋要给张爷爷他们家，他家的茅草屋漏雨最严重。”
“等路再修宽点，还要引进观光的项目，让城里人来体验种玉米、摘果子……”
“然后就是……”说到这里，小灵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凳边缘的青苔，脸颊悄悄泛起一点红晕。
她抬眼飞快地看了维亚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像是怕被他看穿心里的小心思，“你不觉得一个人生活很孤单吗？”
风从槐树叶间穿过，沙沙的声响盖过了片刻的沉默。
小灵咬了咬下唇，又补充道：“或者用地球人的话来说。”她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眼里带着点试探的笑意。
“咱们可以组队嘛。”
说着说着，小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维亚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耳尖悄悄红了。
维亚看着小灵眼里的期待，心里忽然有点发慌，只能含糊地说道：“我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的啊。”
他顿了顿，努力想把话说得更委婉些。
“工作也好，找个时间来看看你。”
说到这里，他抬头朝小灵笑了笑，露出一点憨厚的模样，语气里满是真诚：“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
维亚是真觉得这样很好。
可以在城市里安心工作，偶尔来山里看看小灵，看看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村子，没有太多牵绊，也很自在。
“哦。”
小灵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依旧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只是那笑声里少了几分雀跃，多了点轻飘飘的失落。
她赶紧转过头，重新看向远处的山坡，假装在看那些还没归巢的飞鸟，可落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刚才心里翻涌的期待，连眼神里的光都暗了几分，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混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
山间的风渐渐凉了下来，卷着槐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晃悠，把石凳上的暖意也一点点吹散。
小灵盯着远处田埂上那只孤零零的稻草人，它还戴着村民自制的草帽，衣角在风里轻轻飘着，像极了此刻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连呼吸都觉得有点发涩。
维亚没注意到她眼底的失落。
还在琢磨着刚才的话，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早上同事塞给他的，包装纸带着点土味的花纹。
他剥开糖纸，递到小灵面前：“尝尝？”
小灵抬眼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只觉得那点温度很快就散了。
她把糖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漫开，却没怎么尝出味道，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把目光移回稻草人身上。
维亚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才还叽叽喳喳说要盖别墅、搞观光项目的小灵，怎么突然安静了？
他挠了挠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稻草人就是空荡荡的田地，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维亚试探着问，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带着点不确定。
小灵摇摇头，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没有啊，你说得挺对的，一个人生活确实自在。”
她顿了顿，拿起刚才落在草丛里的槐树叶，指尖反复摩挲着叶脉，“你看这村里，家家户户晚上都亮着灯。”
“做饭的烟从烟囱里飘出来，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我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晚上只能对着油灯发呆，总觉得少点什么。”
风又吹过来，这次带着点灶房飘来的柴火味，小灵的声音被裹在风里，轻轻的，像在说给维亚听，又像在跟自己说话。
“后来跟乡亲们熟了，王婶总喊我去吃饭，村长还教我修篱笆，才觉得这地方像个家。”
“我还想着，要是以后盖了别墅，能有个人一起在院子里种点花，晚上一起看星星，就更好了……”
说到最后，小灵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不敢抬头看维亚的眼睛，怕从他眼里看到拒绝的神色。
手里的槐树叶被捏得发皱，叶脉的纹路深深印在指尖，像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期待，又酸又软。
维亚看着她垂着的脑袋，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忽然明白刚才她那句“组队”里藏着的心思。
维亚心里莫名有点慌，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确实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可看着小灵这副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维亚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灵的肩膀，像之前在村里帮她搬东西时那样，语气里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常来。”
他顿了顿，挠了挠耳尖，补充道，“以后我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多来几天，帮你们搬砖、种玉米都行。”
小灵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失落好像被吹散了点，亮了亮：“真的？”
“真的啊。”
维亚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而且你们搞观光项目，我还能帮你们拍视频宣传，我之前学过点剪辑，肯定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村子。”
暮色渐渐沉了下来，远处的茅草屋开始亮起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映出温暖的光斑。
小灵把嘴里的糖咽下去，橘子味的甜意好像又回来了，她看着维亚真诚的笑脸，嘴角也慢慢扬了起来。
这次的笑意，终于从眼底落到了眉梢。
“那说好了，下次来，我带你去山上摘野枣，可甜了。”
“行啊，不过你得带路，我可分不清哪些是野枣，哪些是酸枣。”
两人的声音混在晚风里，伴着远处传来的狗吠声，把暮色里的孤单，一点点酿成了带着甜意的期待。
野枣的甜意还没从舌尖散尽，暮色已经漫过了山坡，把茅草屋的屋顶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
小灵听到维亚应下约定，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刚才压在心底的失落早被风吹得没了踪影。
小灵干脆从石凳上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伸手拉了拉维亚的袖子：“那咱们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等过阵子野枣熟透了，我提前给你发消息，咱们早上上山，还能顺便看日出呢。”
“山顶的日出可好看了，能把云彩染成粉的、金的，比城里的晚霞还漂亮。”
维亚被她拉着，也跟着站起身，看着她叽叽喳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不反悔，到时候你别嫌我爬得慢就行。”
小灵闻言，故意皱了皱鼻子，假装嫌弃地说：“那你可得提前练练，别到时候我都摘满一篮子野枣了，你还在半山腰喘气。”
话虽这么说，小灵的手却没松开，反而拉着维亚往院子里走，“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灶房的油灯已经被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小灵拉着维亚走到屋檐下，踮起脚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布包。
布包是用粗棉布缝的，上面还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是她闲下来的时候跟着王婶学的。
小灵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纸，最上面那张画着几栋红瓦白墙的小别墅。
“这是我画的别墅规划图，虽然画得不好看，但每个房子的位置我都标好了。”小灵指着图纸上的标记，眼睛里满是自豪。
维亚凑过去看着图纸，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他能想象到，等别墅盖好，村民们搬进去时的笑容，能想象到院子里种满花和果树的模样。
更能想象到小灵站在院子里，笑着招呼大家的场景。
“画得很好啊，比我强多了。”
维亚真心实意地夸赞，“到时候盖房子，我要是有空，也来帮忙搬砖，虽然力气不大，但总能搭把手。”
小灵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她把图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布包里，又挂回房梁上。
做完这一切，小灵才转过身，看着维亚，语气里带着点认真：“那以后，这个村子的事，也算你一份啦。”
“不管是盖别墅，还是搞观光项目，咱们都一起商量。”
维亚看着她眼里的光，又看了看院子里昏黄的油灯，听着远处传来的村民说话声，忽然觉得“组队”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一起商量。”
晚风又吹了过来，这次带着点甜丝丝的野枣香，油灯的光在两人身上晃悠，把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
小灵靠在门框上，看着维亚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她知道，现在的约定或许还很简单。”
“但总有一天，这些简单的约定，会变成满院子的花、挂满柿子的树，还有一个不再孤单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