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泰踹开房门的瞬间，檀木门板重重砸在墙上，震落一室浮尘。
他内外逡巡一圈，阴沉沉问道:\"我的好妹妹钻哪个老鼠洞了？\"他缓步走近，勃朗宁枪管挑起善善鬓角碎发，金属与肌肤相触的冰凉让少女浑身一颤。击锤发出生锈的吱呀声，像毒蛇吐信。
善善背脊紧贴砖墙，青砖的寒意透过单薄夏衫刺入骨髓。她强撑镇定：\"三少爷当心走火...小姐在内间换衣服...\"话音未落，枪托已狠狠砸向她脖颈。
“胡说八道！”一击之下，保险栓恰勾住善善立领盘扣，曾国泰愤怒的往回一拔，无意中扣动扳机，“砰”的一声。
子弹正正打进善善眉心。
血雾喷在灰砖墙上，她最后摸到的，是柳临峰送给她的那枚德国袖珍指南针——指针固执指着黔山方向。
枪管余温灼着曾国泰的虎口，他盯着善善缓缓滑落的躯体，有些错愕。勃朗宁突然变得千斤重——这丫头是白芷的贴身丫鬟，死了还怎么问话？
\"装死？\"他踹了脚尚在抽搐的躯体，军靴碾住少女汩汩冒血的额角，\"说话！\"血沫从善善嘴角溢出，染红了她紧攥的指南针。铜制表盘映出曾国泰扭曲的面容。
\"贱人！\"他揪住尸体的头发往青砖上撞，砖缝里的陈年血垢簌簌掉落。善善的颅骨在连续撞击下发出核桃碎裂般的声响，可那枚指南针仍死死卡在她指间，玻璃罩裂成蛛网，却怎么也掰不开。
地道里的曾白芷猛然僵住。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响，随后是三哥暴怒的吼叫：\"去哪了！快说！\"杂乱的脚步声碾过头顶，有人惊呼：\"三少，人死了...\"
泪水砸在潮湿的泥土上。她发疯般往回爬，指甲抠进床板时发出\"砰\"的闷响。善善临终的嘱托却如惊雷炸响在耳边：\"见不到小姐，四少回来就没命了！\"
指甲生生折断在木缝里，她狠狠抹了把泪，转身向黑暗深处爬去。腐土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地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当她终于看见洞口的光，四哥正焦急的朝里张望，见到她出来喜不自胜，忙伸手拉她出来，却在看清她满脸泪水时，吓了一跳。
“四哥！”她合身扑进他怀里，“善善——她死了……”
曾国宇震惊张了张口，但想到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吐出一句，“上马！”就抱着曾白芷上了马，一路向着黔山奔去。
夜晚的黔山溶洞里，她抱着膝盖，“善善说——范家别苑的爆炸与你有关。”
曾国宇添柴的手顿了顿。洞外传来窸窣响动——八十名私兵正在夜色中布防。湘西赶尸人的铜铃、川南火药匠的硝石袋、还有德语军械师调试枪栓的金属碰撞，这些亡命徒都是他这些年从各军偷来的精锐。
\"那日我本只想制造混乱。\"他猛地攥住少女颤抖的指尖，\"陈家逼婚，大哥施压...只要炸了范家别苑，让曾范两家互相猜忌...\"军装袖口滑落，他也有些发抖，\"我们就能去广州...\"
柴火爆出火星，他眼底映着跃动着橙红，\"谁料陈二小姐死了，陈家的杀手追杀我，我没机会去调出大哥和范铮垣……\"
他说完想低头看看白芷神情，白芷却一下扑进他怀里，眼泪浸透军装前襟。曾国宇抚着她散开的长发，舌尖抵住后槽牙——范家大哥向来待白芷亲厚，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原本的计划是炸死范铮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