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目光却死死盯着四哥腰间那把德国造的毛瑟枪。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抽出枪，对准了曾国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小幺儿！\"
四哥的手比她更快，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向上一抬。\"砰——\"子弹擦着曾国泰的耳际飞过，在青砖墙上炸开一个狰狞的弹孔。
枪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里，白芷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掌心还残留着火药灼烧的刺痛感，曾国泰瘫坐在地上，裤裆已经湿了一片。而四哥的手正紧紧包覆着她扣扳机的手指——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与昨夜书房里捏着她下巴时的触感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善善......\"白芷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眼前又浮现出善善合上密道前的焦急面孔。那天在密道里听到的枪声，仿佛这么多年还在她耳边回荡，\"当初死的就是我！\"
曾国泰早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曾国宇沉默地卸下弹匣，退膛的动作熟练得像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闹剧。他弯腰拾起飘落的信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掸去上面沾着的硝烟，忽然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薛参谋总长上月在军政会议骂我是'黔之豺犬'。\"
白芷的眼泪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她这才注意到四哥军装上第三颗纽扣不见了——那是上周南京特使来访时，对方故意扯落的羞辱。而此刻这人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你猜他若知道义女请我的...家人当伴娘......\"
\"他杀了善善！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钱！\"白芷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曾国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母亲求我别动二哥的黔东。\"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苦涩，\"她养大我，我却害死了大哥......我没办法拒绝她。\"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我不动二哥，二哥却总想在我的地头搞小动作，他......是唯一能报信的人......\"
\"所以你就纵容他？\"白芷突然笑出声，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曾国宇的手背上，\"如果不是善善，当初死的就是我......\"她哽咽着后退一步，\"或许死的本来就该是我，那我就不用看见你今天眼睛里都是权势！\"
曾国宇瞳孔骤缩。他伸手想擦她的眼泪，却被白芷狠狠拍开。\"啪\"的一声脆响，在庭院里格外刺耳。
白芷退后时撞翻了石凳，青花瓷盆摔得粉碎。薛兰娇的信飘进泥水里，墨迹渐渐晕开。
\"小幺儿，\"男人唤她，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有些事......\"
话未说完，柳麟锋疾步而来，附耳低语几句。曾国宇面色骤变，转身前却将那张支票塞进柳临峰手里：\"让他滚！\"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别让他去烦母亲。\"
泥水里的信笺渐渐晕开，\"岁岁常欢\"四字化成一团模糊的蓝。
军靴停在她面前。曾国宇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白芷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听见心脏急促的跳动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声音沙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白芷却像被抽干了力气。\"我要回南京。\"她闭上眼，泪水浸透了他的军装，\"四哥的养育之恩......我会尽力报答。\"
风吹过庭院，碎瓷片上的水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