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穿过彩绘玻璃,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白芷盘腿坐在波斯地毯上,手指灵巧地翻动着红丝线,秋棠跪坐在她对面,眼睛瞪得圆圆的。
\"该你了。\"白芷将编织成菱形的花绳递过去,秋棠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与拇指。
线绳在秋棠指尖颤巍巍地转了个圈,突然缠成了死结。两人同时\"哎呀\"一声,秋棠的脸立刻涨得通红:\"都怪我……我……太笨了……\"
\"才不是呢!\"白芷笑着扯了扯纠缠的丝线,\"你会绣并蒂莲,会腌脆青梅,会种菜,这些我可都不会。\"她的指甲轻轻刮开一个线头,\"是我这个师傅当得不好。花绳我在家翻得也不好。\"
秋棠低着头,看见白芷的指甲盖上还留着凤仙花汁,淡淡的橘红色像落在雪地上的花瓣。
\"我四哥翻花绳才厉害呢。\"白芷突然说,声音像檐角突然响起的风铃,\"线缠成麻团他都能解开。\"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线绳,\"有次我非说能翻出五角星,结果把四哥新买给我的珊瑚项链都缠进去了...\"
秋棠悄悄抬眼。曾小姐说起她四哥时,眼睛亮得像后山雨后的月牙泉。
\"四哥做的核桃酥,能抿化在嘴里,外头铺子都比不上。\"白芷突然凑近她,发丝间的栀子香扑到秋棠鼻尖,\"他总说糖吃多了要坏牙,可每次看我吃第三块又假装没看见...\"
线绳在两人指尖越缠越乱。白芷今天的话特别多,像憋了许久的山溪突然冲开碎石。
她想起上次那场不欢而散的舞会,想起四哥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却故意不接招,想起他在码头期待的望着入口,眼里一点点褪去的光,顿觉心如刀绞。
\"四哥的枪法...\"白芷的拇指突然被线勒出一道红痕,\"有年冬猎时,他在三百步外打中了一只豹子,别人看都没看见...\"
声音戛然而止。秋棠看见小姐的睫毛剧烈颤了颤,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翅。
她是被四哥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不管四哥在外面受什么样的苦,遭多大的罪,都舍不得委屈她一点。
有记忆以来,她生命里来来回回,似乎就只有一个\"四哥\"。
线绳终于解开,白芷故作惊喜的说:“解开了解开了,这次你先来,我来翻!”
俩人继续低头翻着花绳,翻着翻着,白芷状似无意的问道:\"秋棠,你真要给霍老师做妾吗?\"
秋棠手一抖,刚理顺的丝线又散了。她喉咙发紧,仿佛有团棉絮堵在那里:\"我不敢...不敢这么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就想给少爷端茶倒水,伺候好笔墨...\"
少爷,那样神仙似的人,她怎么配的上……想想都应该被枪毙。
阳光移到了秋棠的膝头,照亮粗布裙上细密的补丁。白芷望着这个只比自己大半个月的姑娘,如果没有四哥,她大抵是会过得比秋棠还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