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常麟的车队驶进黔州城时,街上的百姓都躲进了屋里。
白芷被曾国宇半搂半抱地送回房间,男人的手臂箍得她肋骨发疼,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别出来。\"他抵着她额头低声嘱咐,呼吸里带着未散的烟草味,\"谁来敲门都别应声。\"
房门关上的瞬间,白芷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她死死攥着梳妆台的边缘,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薛常麟来了,那个在南京权倾一方、传闻中折磨死过三房姨太太的老狐狸,就隔着一层楼板坐在四哥的书房里。
窗外暮色渐浓,蝉鸣声刺耳得让人心慌。
直到半夜,走廊才传来脚步声。白芷贴着门缝,听见薛常麟带着笑意的嗓音:\"......曾师长好福气啊。\"皮鞋声渐渐远去,她刚推开条缝,突然撞上一堵人墙——
\"别喊,是我。\"
曾国宇身上还带着谈判后的硝烟味,掌心湿冷,捂着她嘴的力道却温柔。白芷拉下他的手,指尖都在发抖:\"走了?\"
\"住下了。\"
这三个字像盆冰水浇下来。白芷慌得去抓他衣襟:\"那怎么办?\"
曾国宇单手把她抱到妆台上坐着,拇指蹭过她眼下青影:\"怎么说这也是四哥的地界。\"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说给墙外可能存在的耳朵听,\"我不愿意,他总归带不走你。\"
\"可他回去后不是更要为难你?\"
妆台上的蜡烛\"啪\"地爆了个灯花。曾国宇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恐怕没那么简单啊,我的小幺儿。\"他摸她发顶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要是肯回去倒好了......赖着不走才是大麻烦。\"
白芷低头盯着他军装纽扣。第二颗扣子松了线头——这半个月他瘦得太厉害。
\"你不用愁。\"曾国宇突然托着她臀腿把人抱起来,像抱孩子似的走到床边,\"有四哥呢。\"
白芷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闻到了更深处藏着的血腥气。他肯定又咬破了自己舌尖,那是他极度焦虑时的小动作。
是啊,有四哥呢。
可四哥有谁呢?
窗外传来夜巡士兵的脚步声,刺刀偶尔碰撞出冷冽的响。曾国宇把她塞进被窝,又仔细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什么易碎的瓷器。
\"睡吧。\"他俯身亲她额头,\"明早给你带东街的豆腐脑。\"
白芷攥住他欲抽离的手腕。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男人袖口暗红的痕迹——不是血,是薛常麟最爱用的那种印度红酒。
\"四哥。\"她突然说,\"明天我亲自下厨好不好?\"
曾国宇明显怔了怔。
\"我跟厨娘学了炖汤。\"她声音又轻又软,手指却死死勾着他小拇指,\"你......你回来喝。\"
这是他们小时候的约定手势——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曾国宇喉结滚动几下,突然弯腰狠狠抱了她一下:\"好。\"
房门轻轻合上后,白芷从枕下摸出把小手枪。这是去年四哥送她防身的,枪柄上还刻着小小的栀子花。
她盯着窗外的月亮看了很久,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