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落叶的气息混杂着土腥,钻进曾国宇的鼻腔,却远不及他胸膛里那颗几乎要炸裂的心脏带来的窒息感。
凌乱泥泞的地面上,几根被踩断的枯枝突兀地指向一个方向,如同不祥的箭簇。曾国宇的目光瞬间被钉住。
那不是野兽的足迹,是人的!他几乎是扑了过去,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拂过被压过的泥坑边缘,再往前一寸寸搜寻——一道模糊的血迹蜿蜒向前,消失在几株低矮灌木的阴影里。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那血痕所指向的……那片被压倒的灌木丛……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无限放大,却又被极致的恐惧冻结。
他看见了!灌木丛边缘的枝叶被粗暴地折弯、踩踏,下方厚实的腐叶层被碾开了一片不规则的凹陷,凹陷的边缘……
他的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
是她!
曾白芷侧躺在厚厚的、冰冷的腐叶堆里,身体蜷缩成一个脆弱的弧度……
她身上的素色旗袍早已污秽不堪,泥浆和枯叶斑驳地覆盖其上。
最刺目的,是她后背偏下方洇开的那一大片深褐近黑的暗痕——那是从她被巨石撞击的后腰处渗出的血,早已浸透了薄薄的衣料,在湿冷的空气中缓慢地、残忍地扩大,染红了身下大片的落叶和泥土。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几乎与周遭的雾气融为一体,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曾盛满江南烟雨的眸子,此刻竟静静地睁着。
她的目光平和地望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灰绿雾气,仿佛穿透了这片山林,投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点。一动不动,没有情绪。
“小幺儿……”
曾国宇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所有冲至喉咙口的嘶吼都被这死寂般的平静硬生生压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极轻、极哑的低唤。他踉跄着扑跪在她身边冰冷的泥泞里,溅起点点污渍。
他伸出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虔诚,拨开她脸上被冷汗和泥土粘连的几缕湿发。
“小幺儿…” 他凑近她,声音嘶哑破碎,蕴藏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全然没有了督军那份惯有的冷硬威严,“你看看四哥…小幺儿…你应我一声…”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她毫无血色的唇、那双空洞睁着的眼,最后死死钉在那片刺目的、仍在缓慢扩散的血痕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敢碰她的腰,生怕加重那可怕的伤势。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吞噬了他,他像个做错事又怕被抛弃的孩子,语无伦次地祈求:
“是我错了…小幺儿…是我混蛋!四哥该死!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别不跟我说话…”
也许是这卑微的祈求终于触碰到了她意识的边缘,也许是冰冷的空气和腰背处锥心刺骨的剧痛终究将她拉得更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