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他的声音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被现实碾过的无奈,“也没想做什么督军,手里攥着多少人命,肩上扛着一省兴衰……我只想摆脱了曾国刚那些人的钳制,带着你,就我们两个人,回我们那个小院子……”
他清晰地描绘着那个早已褪色的美梦,“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我可以去做苦力,去码头扛包,去下矿井……”
他的语气异常认真,没有丝毫玩笑,“我一定能把你养得好好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让你不愁吃穿,不受半点委屈……我们连下人都不需要,四哥就跟从前一样,亲自照顾你。”
“后来……”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被命运捉弄的无力,“那些事……太复杂了。生生死死,步步都是陷阱,刀架在脖子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逼着我……逼着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重的疲惫和身不由己的沉痛,那是一个被权力和责任异化了的灵魂,对最初纯真理想的哀悼。
白芷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话语中翻涌的沧桑与不甘。
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想抓住那段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属于小院子的温暖。
“我都知道,四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通透,“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浸着血和不得已……我都知道。”
她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想看清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却又透着无法言说的悲凉:
“可是……不管因为什么,已经走到这了……”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残酷的现实,“回不了头了。”
她感受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继续轻声说道,像是提出一个迟来的、绝望的折中方案:“其实……我们为什么不试着做对真正的兄妹?”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却又像在风中摇摇欲坠,“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她艰难地咽下后面的话,换了一个更卑微的姿态,“我就一辈子不嫁人,陪着你……不是……也很好吗?”
这像是她所能想到的,在囚笼里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点精神上的“自由”和空间——一个名分上的兄妹关系。
“小幺儿!”曾国宇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抗拒。兄妹?这称呼此刻对他而言无异于最锋利的讽刺!他怎么可能只做她的兄长?!
他急切地抱紧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驱散这个可怕的念头,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有别的办法的!一定有!”
白芷在他怀里仰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像蒙着水汽的琉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深重的疲惫:“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