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宇看着眼前这张因为过度兴奋而泛红、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今非昔比”的脸,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点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像平静的深潭,映照出曾国泰那膨胀却又无比脆弱的虚荣心。
他没有去碰任何一件珍宝,反而顺着曾国泰的话锋,姿态放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真诚的恳求:
“三哥如今是真富贵了,气运当头,连薛都统这样的贵人都对三哥如此看重、言听计从。”他刻意加重了“言听计从”四个字,满意地看到曾国泰的胸膛又挺起了几分,“看到三哥过得这般风光滋润,弟弟打心眼里高兴,也替三哥踏实。”他话锋一转,语气染上一层忧虑,
“只是……三哥也知道,黔州那边,弟弟我顶着个督军的名头,看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各方留下的旧部人心未定,外面强敌环伺,南京那边又总想把手伸进来……三哥,”他目光恳切地直视曾国泰,“你如今在南京根基深厚,在薛都统面前又是如此的有体面……能否……看在手足情分上,帮帮弟弟?请薛先生出面,在南京政府那边,替弟弟多争取些名正言顺的官职和实实在在的军饷军械支持?”
这突如其来的、直指权力核心的请求,像一根巨大的冰棱,瞬间捅穿了曾国泰那被虚荣和兴奋吹胀的气球。
他脸上的得意和亢奋肉眼可见地凝固、僵硬,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政事?军饷?官职?
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
薛常麟宠他、纵容他胡闹、给他买金山银山,但书房的门槛,尤其是涉及军政大事的门槛,从不许他踏足半步!那是薛常麟绝对的禁区!
“这……这个……”曾国泰的底气像泄洪一样消失了,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手脚都有些不知往哪放,“阿宇……不是三哥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那些……那些衙门里的事情,老子……我从来不感兴趣的……这事儿……”他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和为难。
曾国宇眼底那丝早已洞悉的了然一闪而过,但他面上立刻浮现出无比的理解甚至带着点自责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开口,语气干脆利落:
“三哥不必为难!是弟弟冒昧了。”他坦然地认错,甚至后退了小半步,瞬间收起了那份恳求的姿态,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疏离,“三哥如今自在逍遥,富贵闲人,这些俗务腌臜事,确实不该扰了三哥的清福。是我一时情急,考虑不周,说了不该说的话。三哥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弟弟喝多了胡言乱语。”
他这一番“体谅”和“收回请求”,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曾国泰刚刚因为炫耀和被认可而飘飘然的心上!这比直接骂他一顿还难受!曾国宇那句“就当弟弟喝多了胡言乱语”,简直就是在说:你曾国泰在薛常麟面前,根本就是个摆设,屁用没有!刚才那满屋子的炫耀,那“尽管拿”的豪气,都成了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