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不迭伸手,手指轻轻划过他湿润的眼角,他眨眼,又滚落下一滴热乎的泪来。
阿修罗的眼泪说来就来,我被他哭得那叫一个措手不及,找不到手帕,我只好用衣袖去擦。
“不会的,阿修罗肯定能学会的。”
“那姐姐会不会不要阿修罗了?”
我被他的想法逗笑:“怎么可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撇撇嘴,低下头,用手指反复地绞着衣角。
“那,那能不能,能不能……”
声音越来越小,我没听清最后那几个字,正疑惑着,金灿灿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怪怪的。
“他叫你亲他一下。”
我以为什么事。
“那你别哭了哦。”
阿修罗点头如捣蒜。
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靠近他,用唇瓣轻触了下他的面颊。
等我睁开眼再去看他,他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嘴里讷讷着说不出一个字,眼神震惊又……
羞涩?
我:“……?”
他撇过头去,不到两秒又转过来看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我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他是怎么了。
金灿灿在我脑海里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我没把两人的反应放在心上,抬起脑袋看了眼头顶,发现天色也不早了,便叫上在附近的祯伊一起回了家。
家回得刚好,解决完晚饭,我刚想回屋,就被父亲叫走了。
“阿修罗最近修行的怎么样?”
我睁眼说瞎话:“有进步。”
但不多。
之后的一问一答,我自觉滴水不漏。
他终是赞赏似的点了下头。
父亲带我进了他的屋,他的屋中摆设简单,有独属于他的古板气息。
我刚要思索父亲带我来的意思,就看见他盘坐到了桌案前,招呼我过去。
千思万想,我是万万没料到。
我居然是来学习怎么处理忍宗事务的。
看着眼前的文书,我这才恍然大悟他刚刚问的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其实一个个都是在考验我的处理能力。
我居然还回答地如此完美!
可恶,大意了。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我还是硬着头皮看起了文书。
又是熟悉的一问一答模式,现在再装不懂也来不及了,我心如死灰地回答出了每一个问题。
父亲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并且赠送了我一大箱能把我完全给埋了的文书。
我捧着一摞比我高了两个头的文书回了屋。
看了还没多久,窗外忽地响起动静,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突兀地窜进了我的视线。
黄昏已至,太阳毫不吝啬地把最后几缕光芒洒落在了男孩弯弯的眉眼之上。
“你怎么在这?”
“你手是不是受伤了?”
他的问题出乎我的意料,我的手心也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轻轻刺痛了一下。
随后疼痛便如针扎般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奇怪,我明明刚才都还没感觉。
“没有。”
我下意识反驳,手指却不受控地微微蜷缩了下。
直觉有道视线如蜻蜓点水般迅速瞟过了我。
“骗子,我可眼尖的很,早就看到了的。”
祯伊言罢,手撑在框上,看着应该是想翻窗进来,但又不知怎的,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我能进来吗?”
我淡定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去给你开门。”
阿修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开门时也没在屋外看见他。
祯伊大大咧咧地进了屋,脱了鞋,跟着我回了房间。
我先一步回到了桌子前盘腿坐下。
他并没有冒犯地打量我房内的陈设,而是径直朝我走来。
我的屋门离桌子不远,他三两步就来到了我的对面。
“你现在可是我修行忍术路上的大贵人,人可要好好的。”
“刚刚见你手上的伤,我猜你肯定不会在意,就回家带了伤药来。”
他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叮铃哐啷地好一阵响。
我数了数,统共有五个,大小不一,颜色也各异。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伤其实今天睡一觉就能恢复地完好如初了。
“我的伤没事,这些……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颇为激动:“怎么可以!万一你明天手不舒服就不教我忍术了怎么办!?”
“我保证,一定不……”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祯伊开口打断。
“不行,受了伤就要涂药,信我,明天你一早醒来就能好。”
我使用沉默大法试图再次拒绝。
祯伊态度却异常坚决:“把手给我。”
僵持半天,我率先在他炽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把左手伸了出去。
他打开瓶子,淡淡的,清凉的药香慢慢在周围散开,我的鼻尖微不可察地一动。
我自以为动作已经足够隐蔽了,却没想到男孩的眼睛这么好使。
“好闻吧。”祯伊脑袋微微抬起,颇为自豪地开口。
我没否认,任由他虚握住我的手。
伤口在手掌的右下侧,那处已经破了皮,依稀还能看见不知是血还是血肉的一抹鲜红。
祯伊很仔细地处理着伤口周围的污渍,我不知道干什么,就盯着他的动作看。
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没抬头,手里动作也没停,嘴里却开口道:“如果你怕疼的话就别看着,越看越疼的。”
我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他也没再说什么,一根手指沾了点药草制成的膏药,往我伤口上轻轻地涂抹着,我顿时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流从我的伤口涌向全身。
“多谢。”
“小事。”他淡淡开口,“想报答的话多教我点忍术就可以了。”
“你好像对忍术很感兴趣?”
“是待在家里太无聊了而已。”
他没多停留,上完了药就匆匆走了,说是他母亲知道他这么晚还出门肯定要发飙。
他临走前还扒拉在我门上叮嘱:“别碰水哦。”
小小的脑袋歪在门边,又迅速消失。
我透过屋中的窗户看着他仓惶的背影,耳边依稀能听见风吹来的嘟囔。
“要死要死,绝对要死,这天都看不见太阳了,老妈肯定已经抄着棍子在门口坐着等我了,嗷嗷嗷,我得赶紧找祖母去,不然我这小身板绝对要死……”
他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不大的黑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低下头,心思一动,一层金色光晕附在我的手掌上,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着。
先是肉,再是皮,还有些痒意。
凑近些了,还有股清新的药香。
盯了复原的皮肉半晌,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僵硬地张了张,空气中缓缓荡开一个声音。
“白费功夫。”
我把放置好的文书再次拿出来,开始虐待起自己的脑细胞。
可我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仔细阅读。
天快黑了,我一直都在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阿修罗还没回来。
再一想到黑绝上次整那死出。
坐不住,根本坐不住。
只是点盏灯的功夫,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云在此刻也变得黑沉起来,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几点早起的星光。
万籁俱寂。
我的脚步声不响,可以说是极轻了,但与这寂静的夜一比,却是格外的大。
阿修罗能去的地方并不多,我只好先绕着自家屋子找。
绕了一圈,人没找到,倒是先听见小白的叫声。
我朝着声音而去,隐约记得那里是池湖水。
“阿修罗?”
我的话音响起的瞬间,被高高的宽大枝叶遮挡住的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我拨开阻挡住视线的枝叶。
阿修罗站在水池边,正手忙脚乱地往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没心思关心他藏的什么东西,面色不善地问他。
他似乎是不敢抬头,夜色变得太浓,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太藏说这里晚上会有萤火虫……”
阿修罗的声音闷闷的。
“我,我想抓点……”
他妥协似的把背后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还有几只萤火虫。
忽明忽暗,毫无规律,闪烁急促地好像被困在永夜里慌乱冲撞,想要逃离的星星。
池水旁还有很多,小白正被几只飞得矮的萤火虫戏弄着左跳右跳,我提着灯又走近了些。
我终究还是说不出重话来。
“已经很晚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