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华,你确定自己没说错?你是想杀了自己的孩子?”
毕彦阳弯腰,双手抱胸,狭长的桃花眼流转狡黠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儇薄,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建华像被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瘫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地面。
“是……是我一时糊涂,我……我太想要个男孩,听大队的赤脚医生说她这胎是女孩儿,我……”
钱老太原本恐慌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她冲上前,一把将钱建华扶起,声音尖锐又带着愤怒:“建华,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揽!”
说着,她转向毕彦阳,语气急切。
“领导,他是在胡说八道,他和他爹今天一早就出去到山塘挑泥了,大队的人都看到了,根本没有回来过,怎么可能换得了药呢?”
“你个杀千刀的贱人!当初我就不同意建华娶你,你既然不想生下建华的孩子,为什么要同意嫁过来?”
钱老太对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默默流泪的林秀英大吼。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我来只是为了给我孙女讨个公道!”
顾奶奶满脸怒容,像一阵裹挟着暴风雨的旋风般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来到钱老太身前,左手如同铁钳一般,猛地伸到钱老太脑后,死死地扯住她的短发。
钱老太“哎哟”一声惊叫,还没等弄清楚状况,顾奶奶就将她的脸狠狠抬高。紧接着,她的右手高高扬起,“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朝着钱老太脸上呼了下去。
病房里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顾奶奶的巴掌如雨点般落下,“啪啪啪”一连又扇了五六个。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钱老太的脸迅速红肿起来。
顾奶奶余怒未消,左手再次发力,手臂上青筋暴起,扯着钱老太的头发,将她的头拼命往后拉。钱老太头皮吃痛,身体本能地后仰,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伴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啦”声,一大把头发被顾奶奶硬生生薅了下来。
“啊!!!杀人啦!”
钱老太杀猪般的惨叫瞬间打破了原本相对静止的局面,周遭空气似乎都被这声呼喊震得微微发颤。
顾奶奶扇完巴掌薅完头发,迅速放开钱老太,闪身躲到离门口最近的顾松柏身后。
钱老太双眼瞪得滚圆,声音充满恐惧与愤怒。
钱老头和钱建华这才反应过来,钱建华从地上爬起来,去扶还在大声嘶喊捂着头皮的钱老太。
钱老头双眼通红,像一头发狂的公牛般冲过来,右拳高高抡起,被站在顾松柏前面的毕彦阳重重地一脚踹到肚子上,“砰”地撞翻身后的输液架,铁质输液架倒地的脆响混着钱老头痛苦的闷哼。
调查组的人立刻将钱家三口控制起来。
林秀英转头,看着钱建华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按住双手和脖颈,头重重地按压在水泥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是我!是我换的药!”
她的声音尖锐又带着哭腔,在空旷的病房走廊里撞出回音。
“我为了能办‘病退回城’,故意把保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钱建华被按压得涨红的脸上悲伤不已,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
林秀英浑身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钱建华被压制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病房内的白炽光灯,在她惨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好似给这场闹剧披上了一层悲凉的纱幕。
“我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摸黑去地里除草、浇水,腰都快累断了。日头当空照,晒得人头晕眼花,汗水像瀑布一样,不停地往眼睛里灌,刺得生疼
农忙时节,从早到晚,双手泡在冰冷的水田里,插秧、收割,手上全是伤口,被水一泡,钻心地疼。
收工后,还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挑水、做饭,柴火熏得人睁不开眼,呛得咳嗽不停。”
林秀英说着,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嘴唇哆嗦着,回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太想回城了,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里白色的凹凸不平的天花板,身体随着哭声剧烈起伏。
“所以,你就要杀了你的孩子,是吗?”
毕彦阳的嗓音慵懒,如裹冰的弦音,尾音漫不经心中裹挟蛊惑。
“不是的,我……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毕彦阳双手插兜,迈着散漫的步子在病房内踱步,皮鞋叩地的声响,在这压抑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于秋菊,故意伤害,林秀英,设计陷害同志,二人行为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判处二人农场劳改三年。”
话音刚落,于秋菊双腿一软,本来还被人挟制着双手,此时“扑通”一声跪在硬实的地面上,膝盖擦破,渗出鲜血。她双手胡乱挥舞,像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哭喊。
“不!领导,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求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不要去劳改!”
钱老头和钱建华发指眦裂,挣扎着要解开控制从地上起来,却被死死按住。
钱老太不明白,自己只是看儿媳妇吃了卫生院的药见了一点红,以为没有什么事,想着去讹点钱回来,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顾家几人脸色平静,眼神毫无波澜,顾景天微不可察地对着毕彦阳点了个头,出了病房。
左青、张云辞和陈思文也跟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