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从野的双眼像是两汪淬毒的深潭,冷光里翻涌着即将爆发的暗雷,加之他身量极其高大,如同一座小山,李红娜被他骇人的气息吓得喉咙发紧,连吞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时又听到顾若溪的话,气愤带来的勇气令人暂时无视了霍从野如同淬了冰的眼神。
“好啊,叫孙经理来!谁怕谁!”
她大声叫嚣着,这一层的经理是她的舅舅,她不就说了他们一句嘛,看她舅舅来了她怎么告状的。
被顾若溪点名的女售货员,慌忙跑去楼层办公室,把孙国兴请了出来。
这几个柜台虽说不像一二楼那么多客人,但是毕竟是全华东最大的百货大楼,客人也不算少。
看热闹的血脉在哪儿都觉醒着,因此现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了,中心就是霍从野顾若溪夫妇,还有柜台后面一脸愤愤的李红娜。
“让让,麻烦让让……”
孙国兴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中间。
“我是商场的经理。”
孙国兴扫了眼满脸不忿的李红娜,又看向一旁清冷不语的顾若溪,目光最后落在她身旁神色冷淡的霍从野身上,清了清嗓子道:“这位顾客,您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在商场里大吵大闹影响其他客人购物就不好了。”
他抬手示意围观群众散开,可大家只是往后退了半步,依旧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老公,我们俩都没说话,这个人就说我们大吵大闹,看来他肯定不会公正地处理这个事情了。
走吧,我们直接去找gwh的人过来,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大娘,嫂子,你们刚刚也听到了那个售货员骂我们的话了吧?你们忙不忙,不着急走的话可以麻烦和我们一起到gwh去吗,一起把这个影响工农兄弟姐妹团结的坏分子给拉下来,她就不配为人民服务。”
虽然gwh的人不是好人,但是这两个也是坏蛋,让狗来咬狗刚刚好。
顾若溪抓着刚刚一直站在旁边,现在凑得最近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和三十出头的嫂子的手,满脸真诚,眼神带着恳求。
被个天仙般的小姑娘拉着,大娘难得地涨红了脸,她心里腾地燃起股热乎劲儿,胸脯立刻挺得老高。
“小姑娘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别的没有,就是爱管个闲事!那丫头刚才说话尖酸刻薄的,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走,上gwh评评理去!”
边说着还扯了把旁边同样看得义愤填膺的年轻嫂子。
一旁的众人自然看不得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姑娘受欺负,更重要的是这李红娜平时靠着她舅舅的关系,耀武扬威惯了。
她原来是在二楼卖布料的,那里可是个紧俏的好位置,因为新的布料来可以第一时间截留下来,有瑕疵布也是柜台的人先拿了,才轮到别的柜台。
但是她这个人性格乖戾刻薄,总把“我舅舅是经理”挂在嘴边。
遇到普通顾客咨询,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要是对方挑拣的时间长些,直接摔摔打打地嘲讽“买不起就别摸”。
若是碰到衣着朴素的农村客人,更是满脸嫌弃,连基本的礼貌用语都省了。
之前就有位老大娘想买花布给孙子做衣裳,被她阴阳怪气说“这布金贵,您别弄脏了”,气得老人家当场抹眼泪。
平日里她还总爱占小便宜,布料柜台多裁的边角料,她都偷偷往家里顺,被同事撞见还倒打一耙。
更过分的是,她会偷偷把紧俏花色藏起来,只卖给关系户,普通顾客问就是“早就卖完了”。
久而久之,二楼的老顾客都绕着她的柜台走,投诉信一封接一封送到经理办公室。要不是孙国兴护着,她早就被调走了。
这次被调到相对冷清的楼层,她不仅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逮着机会就把怨气撒在顾客身上。
不止顾客对她有意见,别的同事对她也颇有怨言,因为她总仗着她舅舅是楼层经理的关系对她们呼来喝去。
明明大家都是售货员,她就非当自己是小公主,自己的柜台的清洁工作就经常叫顾若溪喊去叫经理出来的售货员来做。
而围观的人群里,就有一些曾经被她刁难的老面孔,此时那些人都义愤填膺,叫嚣着一起去gwh作证。
“走!现在就去gwh!让大家都看看百货大楼的蛀虫!”
当然也不乏一些想趁机看热闹的人,一帮人如煮沸的开水般翻涌,几个工人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声浪震得天花板的吊灯都微微摇晃。
“保卫处的,都给老子过来!都是吃干饭的吗?”
百货大楼每一层都有保卫处的人在巡逻,看到扰乱这时也冲了过来。
“拦住那对男女!”
孙国兴还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五六个保卫人员把顾若溪和霍从野团团围住,手里还拿着旧式警棍。
保卫处其余的人挥舞着警棍驱赶人群,
“都散开!聚众闹事要吃牢饭的!”
原本义愤填膺的围观者被警棍挥舞的风声吓得连连后退,几个胆小的老太太甚至躲到了货架后面。
顾若溪下意识往霍从野身后缩了缩,却被他反手护在怀里。
男人身上带着硝烟气息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下一秒,寒光闪过,最前头的保卫人员的铁质警棍被霍从野一手夺过飞快掷出,擦着那人的脸颊划过直直插入他身后的墙里。
紧接着他身形如电,膝盖狠狠撞上另一个保卫的腹部,在对方弯腰的瞬间,手肘精准砸在他后颈。
不过眨眼功夫,五六个保卫人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哀嚎。霍从野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皱的袖口,军靴碾过掉落地上的玻璃碎渣。
“你,你别过来啊!你殴打国营商店工作人员,是要坐牢的我告诉你!”
孙国兴踉跄着后腿,双腿哆嗦着。
霍从野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指节捏得孙国兴后颈骨头咯咯作响,将人像拎小鸡崽似的提起来。
他转头看向顾若溪,眼底寒冰瞬间化作春水:“别怕,有我。”
另一只手修长手指稳稳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楼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