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勒马。
山口处，黑甲重骑缓缓现身，鬃毛覆霜，甲面闪烁寒光。
那是昭国边防铁骑，却并未打出迎接旗号，反倒列阵横亘道口。
为首一人，披玄金铁甲，盔面之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寒声传至三人的耳中：“霍思言，谢将军，沈姑娘，奉命请三位随我入营。”
霍思言望向那人，眯了眯眼。
“奉谁之命？”
那人顿了顿，缓缓答道：“大昭，太后。”
雪风掠过，寂静仿佛凝固。
谢知安剑柄微动，低声道：“太后没理由在此处拦我们，你们到底是受谁之命？”
霍思言却平静下马，拍了拍衣袖上的雪尘。
“思言小心，说不定是新魂派的人！”
霍思言卸下防备，走向那人。
“好，既是太后之命，那便走一趟。”
沈芝蹙眉不解，却并未多言，只暗暗将指尖的魂符扣在掌中。
边防军营，铁甲森列。
霍思言三人被引入主帐，未见太后踪影，倒是数名昭廷重臣已然列坐。
其中一人，正是边防副将周照允。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霍思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
“你们……还好活着回来了。”
霍思言静静颔首。
“魂门未绝，东溟之祸，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此言一出，帐中寂然。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既有探究，也有戒惧。
正此时，帐后帘幕轻启，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入。
一袭素缟宫装，鬓发高束，眉眼依旧从容雍雅。
太后。
营帐瞬时肃静，群臣尽皆起身行礼。
霍思言低头，双手交叠于前，微微作揖。
“臣霍思言，叩见太后。”
太后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缓缓开口：“果然，你还活着，我就说那新魂派再如何嚣张，也无法灭了你的口。”
那声音轻柔，却似带着千钧之重，压得帐中空气几近凝固。
霍思言平静迎上她的目光。
“承太后庇佑，才得以归来。”
太后唇角微扬，却不似笑，反倒像是在冷冷审视。
“庇佑？”
她笑了一笑，低声道：“霍思言，你可知这一路，你带回的是什么？”
霍思言沉默片刻，缓缓答道：“是魂术未绝的真相。”
太后轻轻叩指，声音却如刀锋般锋。
“不错，魂术未绝，便是朝局最大的隐患，你可知，回来的，不只是你，还有魂派的阴影。”
她目光一转，落在谢知安与沈芝身上，意味深长。
沈芝毫不退避，冷声道：“若不是霍思言，我们三人皆死于东溟，太后若要质问，最好先分清敌我。”
帐中气氛骤然一紧。
太后却忽然笑了。
“沈姑娘，在本宫身边久了，果然伶牙俐齿，你若早生二十年，本宫未必斗得过你。”
霍思言抬手，挡住沈芝还欲再辩的唇舌，自己直直望向太后。
“太后，既然魂术未绝，我们就必须立刻应对。”
太后盯着她片刻，目光如深渊。
“好，你且说说，应对之策。”
霍思言沉声道：“第一，肃清边境余孽，不让魂派借势滋生，第二，昭廷内部，必须统一口径，不可再生嫌隙，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沉。
“必须要有一个人，去西北雪山。”
帐中一片哗然。
太后眉心微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几个字。
“去做什么？”
霍思言答：“阻止他们所谓的“新神启示”。”
营帐之中，气氛如凝冰。
霍思言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得众臣心神震荡。
“西北雪山？”
周照允下意识低声反问，脸色骤变。
“那地方数十年来便是禁地，凡靠近者无不魂息溃散，你怎敢说要派人去？”
霍思言目光坚定。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在那里立下根基，赤玄子已死，但新魂派比他更狠、更冷，也更擅长利用人心，若不先一步切断他们的祭源，待他们神启完成，昭国再无翻身之地。”
一席话掷地有声，帐中诸人面面相觑。
太后却缓缓坐下，轻抚衣袖，眼神深不可测。
“霍思言，你倒是胆大，一个女子，从宫斗到边境，再到此刻口口声声谈及“祭源”，你究竟知多少？”
霍思言胸口微微起伏，却没有退缩。
“太后，当初您命我入东溟，难道不是因为您也早已察觉，他们的谋划不仅限于一隅，而是要借魂术覆国？”
太后指尖轻轻叩着案几，声如细丝：“你说得对，可知晓是一回事，敢不敢触碰，是另一回事。”
谢知安沉声插话：“若昭国自欺，只会逼得魂派势力壮大，思言说得没错，必须有人去。”
太后转眸望他，眼神淡漠。
“谢将军，你身为昭国重将，何时成了一个女子的附庸？”
谢知安神色不变，语气铿锵有力。
“臣于昭帝说过，我守护的不是霍思言，而是昭国安宁。”
“而无她，昭国永无安宁！”
此言一出，帐内寂然。
沈芝却冷冷一笑，目光在太后与霍思言之间来回。
“太后何必虚与委蛇？您比我们更清楚，那“雪山古庙”，并非传说，赤玄子当年魂道未成前，便曾朝拜过，您当真一点底细都不清楚？”
太后眼神一滞，却很快掩去，唇角微弯。
“沈芝，你倒是比以前更聪慧了，还是说你以前是故意装作愚钝？”
霍思言眼神微动，瞬间察觉其中玄机。
她上前一步，直直望向太后，语声不高。
“太后，您想借我去探雪山真相，对吗？”
营帐之中，连呼吸声都凝住。
太后唇角微抿，缓缓笑了。
“是，又如何？”
她轻轻抬手，示意侍从退下。
营帐只余下几人。
“霍思言，本宫要的，不是你们带回来的残破情报，而是雪山真正的秘密。赤玄子早已只是弃子，真正的对手，藏在那雪峰深处，若你敢去，本宫会给你整个大昭最好的支援，保证你安全回来。”
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三分，似带着冰锋。
“但，便由你来背负一切罪名。”
沈芝猛地抬头，怒声道：“太后！你这是让她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