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华灯初上,媚娘才意犹未尽的辞别了朝阳公主,回到了“倚春园”。仿佛是平静的湖面骤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荡漾,媚娘忍不住心潮起伏,思前想后。朝阳公主貌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在媚娘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富贵险中求”,这样的机会不正是自己所梦寐以求的吗?与其提心吊胆的去扶持希望渺茫的李晋之,不如直接跟随当今的皇上李恪之,那李恪之无论是样貌能力还是性情,都是李晋之所望尘莫及的。至今宫中只有一位心思单纯的小皇后,且又马上临盆,只要自己能得到李恪之的宠幸,凭着出色的计谋手段,谁又会是自己的对手呢?
媚娘坐在梳妆台前,出神的望着镜中女子的雪肤花貌,媚眼如丝。这样娇艳的容颜,就像是一朵开到极致的鲜花,美则美矣,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红颜易老,”她不禁抬起手来,轻抚着自己的眼角眉梢。这样的才貌,这般的心计,十四年前,那个青春妙龄的少女入宫时的豪情壮志,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消耗殆尽。眼下,这心中的火种又被朝阳公主刻意点燃,心潮澎湃之间,她再一次笃定,对于自己来说,内心真正向往的就是那高墙深宫,是那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万丈荣光。
“夫人,王爷来了。”丫鬟花枝早已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跪在地上小声提醒道。媚眼这才回过神来,从镜子里望见李晋之正负手立在自己身后几尺远的地方,面沉似水。媚娘忙挤一个柔媚的笑容,慵懒的起身道:“是王爷来了,怎么没人通禀,吓了妾身一跳。”
李晋之满腹怒气的来到“倚春园”,进屋就见媚娘似笑非笑的坐在镜子前,半响也不回头搭理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如今还没当上王妃,就敢不遵从自己之命,这胆子也太大了。直到媚娘娇嗔着过来,扶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他依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事忧心?”媚娘亲自端着茶,奉到李晋之手上,柔声问道。李晋之面色晦暗不明,慢慢地饮了一口茶咽下,瞟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媚娘那小心翼翼的神色:“适才,何事让媚娘这般入神,不想和本王说说吗?”
媚娘心中吃惊,面上依旧神态自若的笑道:“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告知王爷,今日和朝阳公主见面,原听说她娇纵任性,不想竟是十分平易近人。她与妾身一见如故,说起小时候在宫里和王爷的旧事,十分为王爷您如今的处境鸣不平呢?”屋里炭火烧的很旺,暖气宜人,媚娘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给李晋之卸下头冠,她使了一个眼色,花枝便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她又凑近李晋之耳边低声道:“妾身听的朝阳公主之言,竟然也对当今皇上极为不满,故此生了结交之心,使其能为王爷所用。毕竟,她原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夫家门楣高,那窦丞相虽不在了,然门生故吏颇多,她也可随意的出入宫中,消息也极为灵通些。”
“朝阳?她向来狂妄无脑,那个窦驸马,也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岂不闻“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晋之不屑地说道:“本王要你和她交往,无非就是联络皇亲之情,探听一些小消息而已,你还把她当成靠山了?”
媚娘拉着李晋之的手,轻声道:“俗人说:人不可小量,海水不可斗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朝阳公主经历了慧机和尚之事,对先帝怨念颇深,加之驸马未能袭爵,也算是经历了人情冷暖,为人处事和以往是大不相同了呢?王爷,咱们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既然朝阳公主愿意依附,这未尝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朝阳之事,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容后再说。媚娘,本王且问你,上次咱们秘密筹谋之事,你可曾是按计划行事?”李晋之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阴郁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媚娘说道。
“王爷此话何意?难不成您以为媚娘有二心?虽说媚娘当时觉得王爷的安排不尽人意,极易引火烧身。但王爷执意如此,妾身也只能全力配合,这么多时日来,一直未有消息,妾身日日担惊受怕,如今是何状况也不得知,王爷反道质问妾身,是何道理?”
媚娘不可置信的望着李恪之说道,至今宫里未有任何音讯,李晋之竟然以为是自己违背了他的意思,擅自做主了。可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他这种不计后果的做法本就是冒险至极。其实就眼下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否则,天子一怒,那将是任何人都不堪承受的后果。
“本王做事自有道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打蛇打七寸,只有本王熟知他的软肋,眼下正是好时机,你却百般阻挠,说什么时机未到。何为时机,就是等他悲痛伤心的不能自拔,或者是狂怒使他做出不理智之事,这就是本王所要的时机。你就这等见识,亏的本王还视你如军师!”媚娘近期热衷于抛头露面,经常不在王府中,待李晋之也不似以往那般温柔小意,这次两人合谋计划的石沉大海,使得李晋之怒火中烧,他气呼呼的说道。
看着李晋之勃然变色,媚娘既委屈又愤懑,她仍然低声说道:“王爷,妾身与您本就是夫妇一体,同舟共济,妾身殚精竭虑日日筹谋,的都是想着如何能帮助王爷早日夺回那个位置。王爷此前的计划,虽妾身认为有欠妥之处,然并不敢擅自作主,一切都遵照王爷您的要求实施。也许是宫里防范森严,一时下不了手,王爷莫要着急,咱们需要做好两手准备,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这天寒地冻的,妾身奔走在外,委屈求全,甚至于遭受非议,无不是为了王爷的大业着想,王爷不仅不疼惜,还要这般的来兴师问罪,岂不让人寒心?”
瞥了一眼媚娘眩然欲泣的样子,李晋之一甩袖子道:“媚娘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已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今儿事出有因,本王不过就是问一问,竟招出你这么多不满来,看来是本王高看你了?”说着,拂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