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巨舰将方圆数里的海面染成血色。我拄着天子剑站在礁石上,看着\"海龙号\"的残骸缓缓倾斜。那艘五层楼高的巨舰正在解体,甲板上的阿拉伯水手像蚂蚁般纷纷跳海,有些人的衣袍已经着火,在空中划出短暂的火焰弧线。
\"陛下!韩将军到了!\"
我转头望向北方的海平线,十二艘悬挂韩字旗的艨艟正破浪而来。但我的视线很快被近处的景象吸引——三十多名宋军水兵正围着一块漂浮的船板,上面趴着个穿金线黑袍的身影。
\"是哈桑!他们抓到阿拉伯舰队统帅了!\"李彦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我踉跄着走向海滩,每走一步,肋间的剧痛就加重一分。方才用天子剑硬扛横梁时,至少断了两根肋骨。但比起漂满尸首的海面,这点疼痛简直微不足道。
\"带过来。\"我沙哑地命令。
林妙跪在临时医帐里,手中的银针微微发颤。苏瑶躺在简陋的木板上,额头伤口不断渗血,将雪白的纱布染成淡红。更棘手的是,皇后呛入的海水可能已经伤及肺腑,每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湿啰音。
\"用这个。\"年迈的军医递来一包褐色药粉,\"三七混着白及,止血最好。\"
林妙接过药包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王渊铜印上的红漆。三天前那个黑脸将军还开玩笑说要给她的霹雳火龙写首歪诗,现在却永远沉在了那片燃烧的海里。
\"娘娘的脉搏怎么样?\"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弱如游丝。\"军医摇头,\"得准备...\"
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林妙转头,看见赵桓掀开帐帘,阳光从他背后涌入,照亮了苏瑶惨白的脸。皇帝的黑金铠甲上满是凹痕,左手无力地垂着,但眼睛死死盯着昏迷的皇后。
\"陛下...\"林妙刚要起身行礼,膝盖却一软。
赵桓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你也受伤了。\"
这句简单的陈述让林妙鼻尖一酸。她看见皇帝扶她的那只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在她的袖口——那是强行支撑横梁留下的伤。
\"娘娘需要华佗麻沸散。\"林妙迅速汇报,\"但军中说最后一剂给了...\"
\"给了朕。\"赵桓打断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在这里。\"
林妙认得这个锦囊。三个月前广州海战后,赵桓高烧不退,正是靠这剂麻沸散才完成伤口清创。现在他却要...
\"陛下不可!您的伤...\"
\"朕撑得住。\"赵桓已经亲手撬开苏瑶的牙关,将药粉倒入她口中,\"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布条。\"
当皇帝用牙齿撕开自己的龙袍下摆为皇后包扎时,林妙看见他眼角有反光一闪而过。她默默退到帐外,把空间留给这对患难夫妻。
哈桑被押到我面前时,依然昂着高傲的头颅。这个阿拉伯舰队统帅的金线黑袍已经湿透,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锐利。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那是被爆炸的舵轮绞断的。
\"你会说汉话?\"我开门见山。
\"宋国皇帝。\"哈桑的发音古怪却清晰,\"你们窃取的火龙技术...\"
我抬脚踹在他膝盖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让周围的将士都抖了一下。哈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但眼神依然不屈。
\"看着你的杰作。\"我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转向海面。那里漂着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有士兵,也有妇孺。最刺眼的是几具小小的浮尸,像被烤焦的鱼儿般随着波浪起伏。
哈桑的瞳孔微微收缩:\"战争...总要死人...\"
\"这不是战争。\"我拔出天子剑抵在他咽喉,\"这是屠杀。\"
剑尖刺入皮肤的刹那,哈桑突然用阿拉伯语快速说了句话。我转头看向刚走出医帐的林妙——这丫头在翻译阿拉伯技术文献时学过些皮毛。
\"他说...\"林妙脸色煞白,\"这只是第一舰队...\"
我的剑尖一顿。哈桑趁机挣脱,用残缺的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圆筒:\"哈里发...给...铁木真...\"
李彦箭步上前夺下圆筒,里面滑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张精细得可怕的海图,标注着从波斯湾到泉州的所有航线、暗礁和淡水补给点。更令人心惊的是图角那个鲜红的狼头印。
\"蒙古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和你们结盟了?\"
哈桑露出染血的牙齿:\"大海...终将属于真主...\"
我没让他说完。天子剑划过一道寒光,那颗头颅飞向海面时,眼中的傲慢还未消散。鲜血喷溅在我的龙纹靴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把海图送给韩世忠。\"我收剑入鞘,\"再传令萧夜——\"
话音未落,医帐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我转身冲进帐内,正好看见苏瑶喷出一口鲜血,将赵桓的前襟染得猩红。皇帝抱着皇后,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十五年前——那时我们还是皇子与宫女,她为我挡下那杯毒酒时,也是这般吐着血倒在我怀里。
\"准备龙舟。\"我听见赵桓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朕要带皇后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