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一行人踩着湿漉漉的苔藓离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时,脚还沾着峡谷深处特有的腥冷水汽。身后的江水在暮色里翻涌成暗绿色,像是被揉皱的绸缎,而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几株倔强的绿绒蒿还顶着残雨,在风里微微颤动。
张起灵抵达时,最先嗅到的是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狼群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乱石滩上,皮毛被雨水泡得发胀,最显眼的是那头领头公狼——它前爪死死抠进岩缝里,喉咙上插着三根寸许长的乌木毒针,针尾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唐字烙印。
他指尖抚过公狼颈间的针孔,毒已侵入骨髓,皮肤下隐隐泛着青黑,是蜀中唐门独有的「透骨钉」没错。再看其他狼尸,有的口鼻淌着黑血,有的四肢蜷缩如弓,显然是中了唐门的「牵机引」,这种毒会顺着血脉游走,最后让全身筋骨像被细绳勒断般寸寸碎裂。
“藏海花……”张起灵垂眸看着狼尸眼底残留的惊恐,指尖在湿冷的岩石上轻轻叩了两下。藏海花只在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冰川缝隙里生长,花开时能解百毒,更能让尸身不腐,唐门素来觊觎这种奇物,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他转身朝山脉深处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便融进了翻涌的云雾里。
另一边,玛卡巴卡正领着唐修和唐三在雪线附近穿行。他脚踩的牦牛皮靴在积雪里陷出半尺深的坑,手里的转经筒转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
唐修裹紧了身上的牦牛皮袄,看了眼四周——除了连绵的雪峰和被风吹得歪斜的矮松,连块像样的岩石都没有,更别说山洞了。“唐三,你学的风水术不是能看气脉吗?瞅瞅这附近有没有蹊跷。”
唐三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雪光,指尖掐了个罗盘诀。他视线扫过远处的雪峰,眉头慢慢皱起:「喜马拉雅是三大干龙的太祖山,按说气脉应该像银蛇一样盘绕,可你看东侧那片山坳——」他抬手往东一指,那里的云雾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凝滞成一团灰黑色,“寻常山脉的气脉会随山势流转,可那地方的气像被什么东西钉死了,像是……有人在那里埋了镇物。”
唐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片山坳的雪色比别处暗沉,连风都绕着走。“”行,就去那儿。”
三人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走了半天,太阳偏西时才到了山坳口。唐三盯着眼前那面丈高的石壁,伸手敲了敲,声音空洞发闷:“就是这儿,空心的。”
唐修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猛地翻涌,紫色的气劲顺着手臂缠上掌心,他一掌拍在石壁中央,只听“轰隆”一声,石壁应声碎裂,碎块里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还残留着人工打磨的痕迹。“找对地方了,进去看看。”
洞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土腥味。唐修掏出火折子点亮,火光摇曳中,能看见地上散落着些陶罐碎片,墙角还有堆烧尽的灰烬。
走了没几步,唐修忽然停住——前方石台上躺着一具骸骨,身上的藏袍早已朽成碎片,骨架却还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唐三上前蹲下身,指尖拂过骸骨的头骨,指腹触到几处细微的裂痕:“骨殖泛着青黑色,死了起码有百年。你看这指骨,关节处都磨出了老茧,像是常年握刀的人。”他忽然瞥见骸骨身后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笔画深而有力,是吐蕃文。“”玛卡巴卡,过来帮看看。”
玛卡巴卡凑过去,借着微弱的火光辨认那些残缺的文字。他手指在石壁上划过,嘴里的翻译断断续续:“……聂赤吾弟……勿念……已在此发现天外之石……其性烈,触之生毒……伴生怪蛇……此物若现世,恐动摇雪域……吾已封山……后世子孙……快跑……统一……”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发颤:“聂赤……这说的是聂赤赞普的哥哥?传说里聂赤赞普是天神之子,可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哥哥……这文字里说的天外之石,难道是……”
唐修看向那具骸骨,忽然注意到骸骨的肋骨间插着半片青铜残片,上面刻着朵扭曲的莲花——和他之前在古籍里见过的藏海花图案有几分相似。
唐三蹲在骸骨旁,指尖捻起一点石壁上剥落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那粉末带着股极淡的腥气,混在洞底的陈腐味里若有若无。“这留言里反复提到‘怪蛇’,你看这骸骨的指骨——”他抬手示意唐修细看,“指节处有很深的凹痕,像是临死前还在死死攥着什么,指缝里还有些细碎的鳞片,带着青金色的光泽,不像是寻常蛇类。”
唐修闻言上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骸骨蜷曲的指骨,果然见几片细小的鳞片嵌在骨缝里,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嗤笑一声,将鳞片收进随身的皮囊:“怪蛇?咱们在苗疆见过吐火的,在沼泽里遇过能吞人的,还怕这雪山里的?”他拍了拍玛卡巴卡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真要是活物,抓回去一条给长老们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破解它身上的毒,比空着手回去强。”
玛卡巴卡却往后缩了缩脚,转经筒转得更快了,牦牛靴在地上碾出细碎的声响。“唐修大人,不是我胆小……”他声音发紧,眼睛瞟着洞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们祖辈传下来的经书记载,这片山坳是禁区。
你看这洞口的石壁,上面本来刻着护法神的图案,现在都被什么东西啃得坑坑洼洼——”他指着洞口碎裂的石壁内侧,果然见几道深沟纵横交错,边缘还残留着湿润的粘液痕迹,“这说不定就是那怪蛇留下的,咱们……”
“正因如此,才更该进去看看。”唐修打断他,目光扫过洞壁上模糊的刻痕,“这人用性命封山,要么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害人,要么就是护着什么宝贝。你看这骸骨旁的石台上,原本该放着什么器物。”他握紧腰间的佩刀,刀柄上的龙纹在火光下闪了闪,“小心点就是,真遇着麻烦,我和唐三应付得来。”
唐三也站起身,:“小心点,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指尖燃起一小簇淡金色的内力,朝着洞深处晃了晃,光线刺破黑暗,隐约能看见前方的通道越来越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