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孙傅愣在原地。
那个哑巴其实应该送开封府处理的,不过最后按皇帝要求送进了大理寺狱,又因为这段时间开封城动荡不安,犯罪飙升,开封府已经手忙脚乱,大理寺同样如此,根本审不过来,那个哑巴现在关在狱里无人理会呢。
“官家这是意欲何为?”
“朕说啦,朕要亲自出去和议。”
“这......”李若水大概猜出皇帝的意思,脸扭曲起来,“官家,如此真的可行?”
“怎么不行!”赵煊说,“他和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金人不是想要皇帝出城么,出去,就答应他们!”
孙傅浑身颤抖地说:“官家......如此一来,谁......谁真谁假,无人可断言呐!”
皇帝要用一个替身出城和议,这个事放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孙傅和李若水没有第一时间晕倒内心已经很坚强了,到时候真出去了,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
更何况那个家伙和陛下一模一样,金人一口咬定是真,到头来真的成真了怎么办!
“哑巴出城和议,朕就待在皇宫里,哑巴是假,只有二位以及宫内少数人知晓,等待勤王部队前来,朕再出现安抚军心,不要怕,只要皇帝进入金营,金人自然就会帮助咱们拖时间的。”
“开封府出面和金人周旋赔款事宜,金人必定放松围困,朕在皇宫内偷偷向各地散布秘诏,就算皇帝进入金营和议,勤王部队也必须赶往东京解救。”
“拖一两个月完全没有问题......主要是他一个哑巴,不会说话,得装成故意如此,还需要官员陪同,这就是朕宣你们来此的目的。”
赵煊深呼吸。
“朕想了很久,选中两位,只有你们忠诚度能一起前去金营完成此任务......朕其实很不舍,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真相暴露后,人质、哑巴、陪同官员,很大概率遭到金人泄愤屠杀......”
说到此,赵煊不自觉掉下眼泪。
“朕......实在没有办法了......孙卿,朕没有你陪在身边,宛如黑夜独行......李卿,朕也知晓你忠诚谦逊,此去......”
无可奈何,只能将他重新送回历史的命运里,赵煊实在想不出和李若水一般无二的忠诚之士。
赵煊从御座上滑下,用道歉般的口吻说道:“朕祈求二位,为大宋再争取一些时间吧!”
“朕对不起二位,将二位选成此次和议人选,请不要责怪我,大宋已经走投无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我知道我年纪还小,有些事情非常愚钝,可是......为了拯救乾坤世界,我只能一意孤行如此。”
“我谁都不想再失去了......计划若能成功,我会拼命救出你们,一定......一定!”
当无比残忍的话从皇帝口中说出,孙傅已经泪流满面,他上前握住皇帝的手:“官家......臣无所惧怕,要是能为开封百姓争取时间,臣义无反顾!”
皇帝相当于是把他们送去死了,事情只要败露,亦或是最后勤王部队到来,皇帝露面安抚军心,他们待在金营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为了大宋最后希望,死了他们又如何呢?
为大义赴死,心甘情愿!
“陛下!”
“臣当义无反顾!”李若水觉得他比孙傅还坚强一点,孙傅已经哭花了眼睛,而他只是眼睛红润,嘴唇抽搐。
赵煊内心也很痛苦,亲手将忠臣送走他比谁都难受,特别是孙傅,一个月以来他早就适应了他在身边说说笑笑的情形,从今往后,他的身边岂不是都是一群冷面的文官?
孙傅宛如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好朋友一样。
赵煊伸手抱住两人,三个人像小孩子一般在文德殿内哭泣。
“谢谢......谢谢你们......”
不管大宋朝的命运最终会导向何处,历史会记住这些洪流中奋力翻涌的英雄们。
......
深夜,大理寺狱内,阴冷的监牢有风不停吹拂。
两个狱卒领着孙傅静悄悄来到一间牢房前停下,狱卒谄媚地笑着:“孙尚书......咱们没得到少卿指示呀,这个家伙不能乱动吧?”
“陛下的圣旨也不能动么?”孙傅抬手将圣旨甩给他。
狱卒接住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点头答应:“能能能!”
“就是麻烦尚书跟圣上美言两句,不是咱们不给力,是犯人实在太多,这些日子开封府也往这里塞人,实在审不过来......”
“开门,扭送开封府,别废话,在废话我掌你嘴!”
孙傅恶狠狠地说,指挥几个御龙神军士兵将监牢里的那个哑巴带走。
他的头在入狱前就已经被盖住,就连狱卒都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当初一个狱卒因为好奇想掀开他的头套,被禁军当场处决,那场面,把整个大理寺狱的狱卒吓得不轻,每天好酒好肉地供着,他只露出一个小孔吃饭,狱卒们也不敢抬头看。
孙傅将人秘密带入皇宫,并用一个时辰给这个哑巴说明情况。
孙傅承诺事后给哑巴洗刷一切罪名,并给他以及他的家人赔付一定数量的黄金白银,虽然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家人。
一听到能得到钱财,还消除一切罪名,还能当皇帝,哑巴很爽快就答应了。
只要装帅不说话就行,其余事情全交给孙傅还有李若水,轻轻松松。
哑巴早前就是因为假扮皇帝被捉,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换上窄袍几乎复制出来一个一般,不过细心的孙傅还是看出其不同。
哑巴手臂上有三颗痣组成一个三角,这是赵煊身上没有的。
也只有孙傅这种和赵煊贴近过的官员才知道,其他官员一概不知,他们目前也不用知晓。
还有李神仙,他同样知晓,所以他留在宫内,留在赵煊身边,另外委派一个内侍成为新的贴身内侍,服侍哑巴。
给哑巴短暂地培训过后,凌晨时分,皇宫召集御龙神军随驾,准备出城和议。
撞钟声从皇宫悠悠传出,在夜空当中游荡。
很快城头的士兵们也接到了消息。
他们瘫坐在城头上,意识到一切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独刘韐一人站得挺拔,迎着晚风,破洞的披风将他衬得更加垂垂老矣,不禁喃喃:“圣上如此便认输了么......可不应该。”
南壁士兵紧张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粘罕没有进行任何攻城动作,一切都因为朝廷答应了要和议。
只不过代价有些大,他们想去东壁送皇帝出城,被张伯奋制止,城头的士兵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绪当中,不知是应该开心还是难受......
夜空下,皇帝出城的消息瞬间激起千层浪。
太学生们,百官,百姓,全部涌到东壁。
他们反对和议,可是当皇帝真的为了和议而选择冒险出城进入金营时,他们又纷纷赶来送行,为赵官家焚香祈福。
皇帝的辇车驶过烟雾缭绕的街道,百姓虔诚愿望的点点火星汇聚成了光亮大道,一望无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