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周围尽是冷眼旁观的各级军官,还有一个不忍直视的亲王级别人物,真定知府认出这个年轻小伙子就是康王。
“大王!”
他眼看宗泽施计不成,又转向康王求饶。
康王怎么说也比宗泽大吧,他可是大元帅,而且年轻人内心多有纠结怜悯!
可惜,康王转头不看,表现得非常害怕他,他欲上手去抓,被侍卫的士兵按住,随即拖出去。
他的头颅,很快就会和他的金人长官一起挂在城墙上。
宋军重新接管真定府的一切事务,目前整个河北两路,重镇级别的城池便还有中山以及河间被困不能联系,其余都是一些小城池或是宋金边界几座营砦。
百姓安定后,整座城池滑入节日氛围,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家家户户标好了日期。
十二月廿七日,戊子。
距离元旦还有两天。
真定的光复,成为真定百姓最好的新年礼物,至少,他们还能在大宋境内过这个新年。
当天下午,韩世忠从前线传来消息。
围困中山府的金军已经撤走,中山府解围。
他们收到了塞剌战败身死的消息,选择撤退,非常明智。
韩世忠和刘浩渡河北上中山,同时派斥候继续尾随金军向河间府探查。
中山府解围,解围河间也应该摆上台面了。
当天下午,雪雾浓郁,中山府的南壁城头还躺着几具宋兵尸体没有清理,脖子扭曲,胸腔中箭,被寒冷的天气冻在原地,鼻翼凝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霜。
陈遘亲自带兵巡逻至此,才发现这一情况,赶紧让手下处理掉。
他们是负责这一段城墙的弓箭手,全数阵亡......怎么没有金兵登上城墙?
还是说......
陈遘有些惊慌地朝城墙之外查看,自从金兵停止对城墙的进攻后,不时展开箭雨射击或者炮石攻击,这里出现漏洞的话,极有可能金人已经混入城内!
但......环顾四周寒风凛冽的天气,似乎不太可能,整个城墙已经被冻住,滑不可攀,没有云梯辅助,大型器械靠近城墙,他们怎么爬上来?
“陈知府,雾里!”
“怎么?”陈遘猛地抬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左右挠头一笑:“金贼是不是已经撤走,什么也看不见?”
陈遘敲他脑袋:“若是藏在雾里呢,不要松懈,说不定夜晚金贼炮击再次开始,重新派人负责这段城墙!”
命令下去,左右竟然没有回应,陈遘重复一遍,还是不理会他,他有些恼怒。
“知府,雾里......还有人!”
“怎么没人,看见有人,金贼就是未撤走,命令听见没有!”
“知府......是,是宋军样式旗帜!”
“啊?”
陈遘再回头猛地一看,护城河外,果真伸出一杆高大的、绣着一个大字的旗帜,紧接着又跟着一面,两两队列,停在护城河对岸。
护城河被金贼填得差不多了,士兵钻出浓雾,开始渡河,骑兵倒是率先赶至城下,他们高声大喊:“河东河北三路宣抚使司,左军都统制韩世忠来援,请中山府友军开门迎接!”
“右军都统制刘浩随援中山,请知府开门迎接!”
“金贼东遁,危机已除,真定光复!”
城头诸军听见这些期待了将近一年的话,终于泪流满面,他们以为,朝廷已经彻底放弃他们了,那封割地诏书,陈遘还随身携带着,一瞬间的压力释放,让他瘫倒在女墙之下。
“开门,开门!”
宋军入城,然而一眼望去,城内除了满地死尸,就是光秃秃的坡地,靠近城墙的房屋已经全部被毁坏,一片乌烟瘴气,死气沉沉。
如此长的围城战,让这座城池活生生变成了炼狱。
韩世忠带头入城,看见如此一幕,蹙眉不语,心中无名焰火正在熊熊燃烧。
“金贼是人?”
刘浩反而苦笑道:“当兵的都不能吃算是人。”
中山府粮食告急,解围之后,大批百姓包围衙门以及入城宋军营地,希望从南边调来粮食,他们不知饿了多久,城内树皮也已经被啃光。
韩世忠再次写信告知宗泽。
真定府的粮食还算充裕,但是没有朝廷支援,他们也维持不了太久,战争碾压河北大地整整一年,良田荒废,农户逃散,仅仅依靠这些存活下来的农民,很难恢复。
宗泽联络义军以及各州府筹集粮草后,带着朝廷任务而来的张伯奋抵达真定。
同时抵达的,还有转运使带来的几万石粮食,给宗泽解了燃眉之急。
眼下,张伯奋一万人马加入,兵强马壮,宗泽诸军反倒刚刚经历大战,急需休整,张伯奋提议,他们率先由井陉进入河东,侦查河东金军动向。
真定光复之后,河东金军必然有所动作。
西面没有屏障,东面有韩世忠坐镇,宗泽同意了张伯奋的请求,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太原,先锋进入河东探路,没有任何问题。
元旦前一天,宗泽和张伯奋、张仲熊简单会面后,下达了命令,未留两兄弟在真定府过新年,以战事为重,即刻西进。
张伯奋往西,东面的河间府任务,自然由韩世忠与刘浩负责,勒令韩世忠在正月初二前,往河间方向移动,同时收集燕京方向关于二太子主力的消息。
真定府那么大的事情,二太子不会坐视不管,东路便是二太子负责,金军出事,遭问责亦是他。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庚寅,真定府各街道已经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刚刚结束围城战的中山府,也很快在韩世忠以及陈遘的领导下缓慢恢复。
当日午后,韩世忠还出城剿灭了一队盘踞在唐县南部的金散兵队伍,他们打着金军名义,实际是流氓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中山府解围,几个县级纷纷上报请求出兵镇压。
韩世忠只带了几十名骑兵,不到一个时辰,将他们击散,捉住十几名头子,拉回中山府斩首。
靖康元年的最后一天,也就在这样平平淡淡之中悄悄流走。
开封城内,元旦的热闹程度,倒是比北方几座饱经战乱纷扰的重镇高多了。
宫内也变得喜庆异常,因为真定府战事的最终结果没有传来,赵煊倒是对这个新年没有多大兴趣。
过了今天,和明天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