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放心,臣早料到如此,已经处理好,不会泄露任何消息。”曹辅回答。
闻听此话,赵煊放心了。
曹辅是精明的,当初第一次去见哑巴时候,他给问的那些问题就看得出来。
“如此很好......很好。”
赵煊继续扒饭。
“嗯......没啥事了,尽快把四路安排通知当事人,卿回去睡个好觉吧。”
“就......这事儿?”曹辅下意识说出口,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忙行礼离开,“官家躬安,臣告退。”
赵煊点头,曹辅离开后唤何红梅来。
“朕马上要洗个澡。”
“官家明日又有什么计划呢。”何红梅问。
皇帝陛下这几个月对于洗澡很排斥,但是最近几日几乎每天必洗,或许是天气回暖的原因?
“没计划也得洗......日子平淡如流水,不得找点事干?”
听见赵官家的回答,何红梅不知想些什么,忽而脸蛋一红,低头不知所言。
赵煊并未注意她的变化,自顾自继续说:“我想让你过几日,替我送些礼物去龙德宫。”
“礼......礼物?”何红梅问,“给太上皇帝陛下么。”
“是。”
赵佶自从断指后心情起伏不定,赵煊不得关心关心,也挺久没打听那里的消息了,正好打探打探。
“官家要送什么礼物呢,道君皇帝独爱花鸟奇石,琴棋书画,送......”
何红梅的话被赵煊打断。
“不合适不合适......”
赵佶自己收集的书画都属精品,还在意赵煊送的?
更何况现在断指,哪里可能有心情,关心他的伤病才对,显得有孝心嘛。
......
靖康二年,二月十八,戊寅。
今天是清明。
开封城已经陷入节日氛围里,官员放假游玩,可是千里之外的太原城情况完全不一样。
金人入主后,汉人们一直活在压抑的氛围中。
特别是因为曾经太原抵抗了长达一年时间,金人入城,进行过屠杀,原先的宋廷官员尽数殒命,如今大金国西路大军北归驻扎于太原,更是让太原城汉人胆战心惊。
家家闭户,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太原城坊间早有传闻。大金西路军元帅粘罕,在开封城下吃了败仗,退回的太原,全军士气不高......近期可能在城郊举行一次阅兵。
不过,据一些小道消息,宋军几次欲要进入河东收复太原,皆被粘罕击退......特别是在井陉,金军歼灭了一队万人建制的宋军,宋廷收复太原的计划,好像破灭了,此后再没了消息。
太原府百姓已经对宋廷没有任何耐心。
围城都一年多,救不了不救,城破了又奋力来救,不是犯贱么......
十八日大约午后,一队金军由太原城东入城,他们押送宋军战俘前往大金元帅营帐。
投降的张仲熊正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像一些被捉后宁死不屈的军官一样束缚四肢,或绑在马背上押送,而是和金人猛安一道骑马进入太原。
他这个身份投降,金人非常重视,粘罕亦要亲自接见他,粘罕喜欢劝降人尽皆知,张仲熊知道自己死不了......
粘罕在军营里设宴,特别宴请张仲熊以及那些识时务投降的宋人将领。
宴席上,太原城的汉人官员全部到齐,他们已经换上大金国官服,职位亦变成了金国地方官,对粘罕毕恭毕敬,屈躬卑膝。
而西路军各主要将领大约半数到席,其中不乏金军都监、粘罕的汉人参谋等等。
张仲熊受到粘罕热烈欢迎。
虽然双方之间有着杀父之仇,但是此时......张仲熊不敢去想,他软弱得像阴沟的老鼠,只字不提父亲张叔夜,在席间赔着笑脸,发誓今后为大金国效力。
粘罕脱去甲胄,本人儒雅随和,谦卑不已,张仲熊谄媚地夸赞粘罕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比起自己或者宗泽厉害太多,而粘罕总是摆摆手,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
这让张仲熊印象中那个疯子一般的粘罕滤镜彻底破碎。
他在席间不断询问自己:这真的是那个在雪地里斩死父亲而不眨眼的魔鬼粘罕么?
酒过三巡,张仲熊熏醉。
酒桌被人退去,随即入城后不再相见的几个宋军军官被押上来,强迫跪在正位的粘罕面前。
金人让张仲熊坐在粘罕身边,观看一切。
熏醉的张仲熊忽然醒了半分。
粘罕身边的汉人问他们:“你们几人不降,本应该在井陉就得死,押你们到太原再劝,是大金国相爱惜人才,不忍你们草率死去,若是投降,还能成为一方英雄,何不投降大金,再创辉煌?”
“宋廷腐朽软弱,如何值得你们如此?”
那几名宋人军官,都是曾经张叔夜手下,后来受张仲熊节制,他们看见张仲熊坐在粘罕身边,卸去了一切武器,不屑地嘲笑道:“张仲熊!”
“你果真脸不红心不跳么,你忘了你父亲是如何死的了么!”
遭质问的张仲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哈哈哈,不忠不孝,软弱无能就是你,你对得起大宋,对得起父兄,对得起诸位弟兄吗,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张仲熊紧咬嘴唇,浑身颤抖,许久才蹦出来一句话:“闭......闭嘴!”
一旁的粘罕哈哈大笑,同时也引起四周站立的金人万户及猛安的哄笑。
粘罕拍了拍张仲熊肩膀:“你们汉人都是如此的么,为了什么所谓大义,不顾眼前利益?”
“死能解脱,成全你的大义,但能成就你吗?”
粘罕的话犹如一根刺扎入张仲熊内心,他鬼使神差地侧头和粘罕对视,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张仲熊。
“我......”
张仲熊的心脏砰砰跳,他使劲咀嚼这句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面目狰狞地喊道:“死者可耻,生者才是胜利!”
“宋廷腐朽软弱,宋主年幼无知,智者知道选择明君辅佐,天下依旧是这个天下,显然,大金皇帝,才是真龙天子!”
张仲熊这番话一出口,使得几个被捆绑的宋人军官愤怒十足,他们怒其不争,面貌狰狞地要爬过来撞击击打张仲熊,可是没爬所远,就被两侧站立的猛安按倒,最后只能朝张仲熊啐口水,并用肮脏的词语疯狂辱骂。
“懦夫!”
“你对不起你父亲!”
口水不止吐到张仲熊身上,还波及到一旁的粘罕。
粘罕沉下脸来:“如此,成全他们。”
“斩首示众。”
粘罕抬起手臂,又重重劈下。
金人将他们制服,拖了出去,抽刀声齐刷刷响起,紧接着,咒骂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