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并不暖和,寒风肆虐,士兵只能全力奔跑行军,燥热自身抵抗严寒。
为了尽早抵达太原城,宣抚下了命令,除去负责运输辎重粮草的部队,其余人全速开拔,防止韩世忠部队出什么意外。
“得亏没雪,否则不知冷成甚么模样。”
“老家伙,是不是快要过年嘞!”
“是啊是,差个四五天吧。”
“也不知道咱有没有肉吃呀,天天打仗,这个太原城,啃了几年啦!”
“吃肉,你小子三天之内啃下太原城,京师小姐都得仰慕!”
“三天!?给我三头六臂都办不到啊!”
“倒是赌一把,这次围城多久结束。”
“多久......俺猜三个月。”
“我我我!两个月完事!”
“没个一年半载,拿不下,咱们就是走一趟。”
行军寒暄过后,漆黑的太原城城墙缓缓从山脉以及地平线上冒出。
它没有开封城雄伟、高大,却因优异的地理位置,异常坚固,易守难攻。
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亲征北汉,两次无奈折戟于太原城的坚固城防。
甚至太宗皇帝取太原,亦非攻破它,而是北汉皇帝选择献城投降。
强大如金军,也要围攻整整一年,城内弹尽粮绝,才将其啃下。
风水流轮转,此时的宗泽、韩世忠,需要多少时间?
有一个大问题是,他们其实拥有不了太多时间。
粘罕杀熊岭战败的消息,已经如波浪一般传开,很快便会在金国朝堂上引起轰动,河北两路空虚,三太子必定有所动作,他是支援太原,还是选择长驱直入河北大地,不管如何,各地宋军都得压力骤增。
隆德府亦被金军围困,整个战局非常微妙。
所以太原城必须速速拿下,拖不得。
靖康二年十二月二十五,宗泽大军抵达太原城下。
到达之后,这位宣抚立即展开攻城布置,围困太原的第一要务,不是如何攻城,而是防备有可能的金人援军,一道是北方大同方向,一道是南方隆德府的娄室以及银术可。
这两位猛将不可能对粘罕见死不救。
所以宗泽先是派陈淬领后军六千人马前往太原北,据守南下通道石岭关、赤塘关。
又派快马联络当初败走的折可求和徐徽言,急令两部人马南下祁县,让他们据守团柏谷,拦截娄室、银术可北上援救太原。
做完这一切,余下宋军才能大胆展开对太原城的围攻。
至于河北的大金东路军会不会从井陉关隘前来河东增援,宗泽并不担心,他料定三太子不会前来。
大金两路大军元帅本就存在竞争关系,这一点人尽皆知,此时河北空虚,是三太子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不趁着主力不在,南下开封,救一个粘罕干嘛?
朝廷亦已经料到如此,有所防备,宗泽便能放开手脚去干。
宗泽选择将自己大营设置于太原城东,即自己主力部队负责进攻太原东壁,以便支援南北。
另外一个主攻方向,宗泽选择南壁,由韩世忠负责。
而北壁不作为主要进攻方向,派辛永宗坐镇,只负责刺探军情和封锁北面道路。
布置好一切,攻城却并未立刻展开。
一路西来,哪里携带攻城器械,需要就地建造,所以起初围困太原城的三天时间,宗泽雇佣太原府周边百姓,建造了二十多架炮座,以及数十辆鹅车,还有众多零散器械。
相安无事的几天内,金人又搞幺蛾子。
围城之战不可避免,谁也不愿放弃太原城,自然要拼的你死我活,可是在一日午后,作为金军参谋的秦桧又屁颠屁颠缒城而下,来到韩世忠营里和谈。
秦桧俨然成了金人呼来唤去的牛马使者,干啥事都要他先上,秦桧本人虽然诸多不愿意,可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宋人已经不欢迎他,要是再不讨好金人主子,这辈子就毁了。
秦桧为了表达诚意,孤身一人爬着来到营地前,冻硬的土地刮得他双膝红彤彤,面对阴森威严的营地高喊:“臣秦桧,奉大金西路副元帅粘罕之命,朝拜大宋皇帝,皇帝陛下圣安!”
皇帝本人不在太原,秦桧礼仪却完整认真。
搞得营地诸位军官面面相觑,这家伙搞哪一出?
“看在我本是朝廷旧臣的份上,请求面见韩都统!”
开战在即,谁在意金人还想交流什么?
宋军士兵射箭欲要驱赶秦桧,一支箭矢精准落在秦桧脚边,吓得其浑身一哆嗦,忙加大音量:“别急!”
“和议,我是来和议的!”
“和议!?”营地士兵轰笑,“什么时候,胡虏也知道和议啦?”
秦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来都是弱者和议嘛......大宋兵锋威盛,可也战死数万之众,再强硬着在太原一战,免不了生灵涂炭,千里赤地,不如坐下谈一谈,也好过诸位死在那城墙之下,太原城之坚固,不必多说。”
士兵再也没有过多回答,并把消息报告给韩世忠。
韩世忠一眼就瞧出了粘罕的诡计,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个万恶的女真人只是用和议来拖时间,宋人本就喜欢和议不是?
泼皮不打算去见秦桧,他拎住已经投诚自己的李荐山:“你去会一会曾经的大宋宰执,御史台长官!”
“啊,又是我?”李荐山拍了拍自己的嘴,“我的嘴可比不上御史台的长官呀,让我去,岂不是坏事儿。”
“怎么,俺给你参议的位置,是给你用以拒绝俺的么!”
韩世忠怒目圆睁,霸气外露,李荐山一哆嗦,不敢拒绝。
“金贼喜欢使唤秦桧,你倒是喜欢使唤我......”李荐山喃喃,韩世忠铁定是因为自己当初说他无法战胜二太子耿耿于怀,啥事都让自己露个脸。
韩世忠转变一副笑脸,不怀好意地嘱咐道:“别跟他谈和议,最好呢揍他一顿,让他回去告诉粘罕,不投降,等俺破了城,就如此这般揍得粘罕鼻青脸肿。”
说罢将裘皮套在李荐山身上。
“快去!”
李荐山裹了裘皮,顶着寒风来到营地门口,正对着太原南关城,城头站岗的金兵目光纷纷投来此地。
秦桧还趴在地上不肯起身,不知是不是冻硬了起不来,李荐山深吸一口气,趾高气昂前进。
“秦桧!”
“金人这么不待见你这般汉人么?”
“站起来!”
这是李荐山当初在肃宁第一次见韩世忠时被其呵斥的原话,此时原封不动拿来讽刺秦桧。
秦桧多聪明,话里满满的讽刺让他浑身不自在,抬头一看,紧绷的脸瞬间舒展:“我以为是不识字的泼皮呢,到底还是不懂规矩。”
“我跪的可是大宋天子,哪里轮到你这无名小辈呵斥。”
秦桧当即摆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