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上下正在进行激烈的工程比拼之时,西夏使者在宗泽的邀请下,参观了长堤的修建。
夏人使者感慨不已,一路上连连称赞宋匠人巧夺天工,真可谓天朝上国。
宗泽听着这些牛头不对马嘴、胡拉乱扯的谄媚之语甚是无奈,笑容依旧,他询问夏军此时抵达何处了。
夏人使者站在汾水河畔,遥指西南方:“已经进入太原府境内。”
“宋皇陛下诏令我夏军协助宣抚,夏军奉命,不敢违抗,我夏军听闻,南边金军正欲北上,不停进攻团柏谷,宣抚几日之内可拿下太原?”
夏人眼珠子扫视宗泽浑身,他发现这个传言冷酷无情的宣抚使,嘴唇苍白,那颜色竟然快要和花白的胡须混成一谈,皱纹纵横,气色虚弱,可他似乎还在强撑着,将各种不适强硬压下。
宗泽感受到使者不怀好意的眼神,用笑容回应:“太原城必下,至于多少日......最近几日,倒是麻烦你们的五千兵马,前往团柏谷助威,阻击金贼。”
“这......金军强大,我夏军不堪一击,加入战局恐怕对大宋不利,击鼓助威倒也合适。”
见风使舵,若宗泽不能拿下太原,夏军是不会冒险对金人开战的,宗泽也不好再说什么,准备将夏人使者打发走。自己的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一天比一天虚弱,时日无多,每天晚上欲睡眠,就能听见杀熊岭上无数士兵哀嚎,森罗地狱索魂。
俨然成了心病。
不能让外界知晓他这个宣抚已经如此虚弱。
引水工程进入尾声,最终决战准备到来,宗泽算是得到一丝安慰。
......
太原府南方爆发了数次冲突。
银术可解围北上后,遭到徐徽言和折可求的奋力阻击,一连十几天都不能突破,无奈只能求助娄室快速解围隆德,一起北上太原,解救他们的元帅。
此时金人的主要目标已经从太原城,转移到粘罕身上,毕竟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粘罕作为他们的主心骨,不能死。一旦粘罕出事,金国朝堂也必然发生剧烈动荡,三太子一派将掌握生杀大权,他们作为国相一派也将彻底失势。
三月初,刘延庆在隆德府北壁城头,观察到娄室大军彻底拔营而走,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连夜撤走,很多重物军资全部丢弃于原地。
长达四个月的围城终于结束,城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收集情报,孙昭远和李彦仙分析,太原战场可能对宋军有利,才使得金军连夜撤离,第一他们还要牵制金军,第二就算不能牵制,也要派出斥候去了解一下此时河东的情况如何。
派谁出去?
这事得由刘延庆决定,而刘延庆只会派他的大儿子。
也就是刘光国。
刘光国蜷缩在小妾怀里,早被娄室那晚的屠杀吓破了胆,他不可思议地质问:“啊?我去追娄室!”
“疯啦,尾随也不行!”
说什么刘光国也不愿当这个前锋。
自然,顺位而下,就是刘光世,刘光世看见哥哥如此模样,也不敢,在城头被老父亲责骂一顿,两个儿子软弱的模样着实让他在孙昭远面前丢了脸面。
气不打一处来,刘延庆将刘光国和刘光世拉到城头训话。
“整日和女人泡一块,迟早把你榨干!”
“看你这副模样,不就输一场战斗么,简直被鬼迷了心窍,今天不当先锋以后都不要当先锋,老头子我亲自当先锋!”
刘延庆气的咳嗽,拔出刀来劈砍城墙砖石。
“出征前,我先把你的小妾砍死,砍死!”
“......”
刘光国一激灵,也怕了,毕竟他这个老爹不常这样生气,避战逃避溃败常有,亦不见老爹责怪谁,显然,今天这个面子很重要。
“爹急火攻心,放松放松。”刘光世义正辞严道,“尾随收集情报罢了,有何不可,为了一点点温柔乡,真的打算气死爹吗?”
“......”刘光国嘴角抽搐,“好你小子!”
他的男性雄风被重新激发而出。
“好,好,我去!爹,你儿子可不是被鬼迷心窍,是那娄室太强!”
刘光国厉声道。
“你们迟早会明白的,攻城并非金人拿手。”
说罢,刘光国头也不回地下了城墙,仿佛生离死别似的同小妾道别,领了两千兵马出北壁,尾随娄室而去。
出了城池,他更不能保证在野战当中安全活下来,被娄室支配的恐惧,从那日夜晚便一直萦绕心头。
三月十一日,一则更荒诞的消息传入解围后的隆德府。
是怀州知州送来的,他求助城内两路大军率臣,请率兵支援京师,因为京师被金人给包围了。
怀州距离京畿不远,渡过黄河后一马平川,一路直通京师。
起初隆德府众人并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金军一路北撤,太原府乱做一锅粥,你告诉我京师又被围困?
开什么玩笑!
直到更多求助信件送达孙昭远案头,他才真的相信京师再次危急的消息。
四个月前,朝廷意气风发欲收复太原,怎么四个月后一解围,两极反转,他们后院起火了......众人可来不及思考对策,由孙昭远和李彦仙统制的一路大军迅速南下勤王,放弃太原。
而刘延庆则暂时停留于隆德府,等待刘光国带回太原准确的情报。
祸不单行,三月十五日,刘光国返回隆德府,兵马折损过半。
由他得知,银术可与娄室合兵猛攻团柏谷,徐徽言、折可求两军发生溃败,士兵相互践踏,四散而逃。
而尾随的刘光国被金军斥候发现,娄室进攻团柏谷的间隙还分兵来追,顺手又给刘光国揍了一顿,斩杀千人,抢夺了一百多匹战马,刘光国狼狈逃回隆德府。
此时刘延庆可算明白了太原城的情况,可是......他完全没有能力支援宗泽,京师危急,他也有借口不去支援,第二天便带着大军南下,追赶孙昭远前往京师勤王。
宗泽......自求多福吧。
收复太原,又不是没失败过......何必如此执着,京师重要!
此时的大宋京师内,赵煊丝毫不知外面局势到底变成了如何模样,局势完全脱离掌控。
在南薰门巡视的赵煊,命令百官给宗泽祈福,现如今唯一的赢面,就是宗泽攻破太原,这是战局唯一的变数!
南薰门外,玉津园废墟在骄阳下,更显颓废落寞。
“围城已几日?”赵煊询问门下侍郎李若水。
“第三围,已然三十一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