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大名府收到檄文,与它同到的,还有开封两位宰执的辞职信。
赵煊读罢,嘴角抽搐,无语至极。
罢掉刘豫点名的五大宰执,他也绝不会停下北上的脚步,肯定还有其它借口,不必在玩文字游戏。
赵煊压下陈过庭与朱胜非的辞职信,不批,又马上宣曹辅到垂拱殿议事。
曹辅一路小跑,满头大汗,上了殿还没行完礼,赵煊便问道:“粗略估计,逃到江南的溃兵有多少,现有情报,都是那些武官?”
“回禀官家,大约十万之众。”曹辅擦了擦汗,这些天在大名府,他是最忙的,枢密院只有他一个,所有江南军情他全部得过目,并且梳理好报告皇帝,年过半百的他多少吃不消。
“臣说的是,江南大约能拥有十万甲士,由溃兵、叛军,南兵组成,若大元帅府将他们整合聚集的话。”
“节制叛军的几大首领,除去刘豫,还有李成、孔彦舟等。”
“那么多......”赵煊皱眉,“辛永宗、张立两军人马不多,恐怕渡江之后难以立足,我们需要加派兵力。”
“官家想调哪路?”曹辅问,“御龙神军,还是西军?”
现在京师能调的就这两,曹辅直接将选项丢给他。
“御龙神军就算了,江南这仗朕不能输,调西军南下,还有谁可以担任将领?”赵煊问。
军队里曹辅更熟悉,曹辅思来想去,也拿不准,索性用排除法:“王宗濋、孙昭远等在大名护卫,不能调离南下,而姚仲友在京师护卫,御龙神军不动,钱盖等离世,刘延庆贬谪......”
“还有谁可用,朕就问你这个。”
“既然要调西军,其实刘延庆最合适不过。”
“......”沉默片刻,赵煊读懂曹辅的话里暗示。
刘延庆被贬,他的两个儿子可还在京师呢。
刘光世和刘光国两兄弟,眼下也没有更好选择,西军凋敝,能用不多,这个选择也好,让两人“戴罪立功”,或许可以给些动力。
“朕知道了。”
隔日,赵煊任命刘光国为江南招讨副使,刘光世为其副将,节制一万西军兵马由京师南下,协助辛永宗展开渡江行动,讨伐叛军。
老父亲被贬也不是第一次了,刘光国兄弟两没有任何怨言,他们知道自己在河东战绩一塌糊涂,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皇帝给戴罪立功机会,还是要争取的。
刘光世非常积极,宋金媾和在即,江南才是赚取军功的绝佳之地。
二人得到任命诏书后,当即统率京师西军南下。
然而谁也没料到,他们的老父亲刘延庆竟然死在了贬谪途中,兄弟俩也才刚刚行军至半途,不得不停下脚步,按惯例给皇帝上奏,请求丁忧去职。
自太原战败后刚刚燃起斗志的哥俩瞬间心气全无。
哥俩也不是什么朝廷必不可少的猛将,守孝三年之后,又将是什么光景呢?
恐怕到时候,军界早没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风萧萧兮......
但是!
书信往来的时间间隙,哥俩没等到皇帝的解职通知,反而又等到了江南战斗已经结束的战报......
就是大元帅府檄文传遍河北的同一时刻,辛永宗已经率兵马抵达和州跟张立水军汇合。
他要马上渡江,开战!
......
镇江江面战船遮天蔽日时,江宁府的旧南唐皇宫,今日的大元帅府内,却安静异常。
所有江北消息,即将开战的紧急战报,大元帅府内一概不知。
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赵?,认知还停留在自己进入江宁前的局势,进入江宁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只知道,刘豫告诉他,江南“风平浪静”,叛军即将被消灭,大元帅府胜利在即。
赵?很高兴。
只不过今天,有侍从跟他报告,江宁府内的部队,竟然全部调到了城外,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大事,其后还有别国使臣抵达江宁,不知为何不准渡江,无法北上去往京师朝贡。
他们大多数在秀州的市舶务登陆,因为杭州叛军作乱,由泉州、广州市舶务登陆的使者不能至。
大食、真腊、三佛齐的使者虽然从秀州成功登陆,受阻碍无法渡江北上,他们听闻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江宁,遂到江宁府,给大元帅送来特殊的礼物。
刘豫本想将使者全部留下,将贡品交给大元帅府,遭到各国使者的严厉拒绝,好不容易来一趟天朝上国,岂能给一个王子朝贡,哪来的规矩?
多等一些时间无妨,他们一定要到东京,朝见大宋皇帝。
毕竟只有大宋皇帝给的赏赐可以赚回他们跑一趟的“路费”,东京金银遍地,可比这个寒酸落魄的王子厉害。
刘豫被怼的哑口无言,遂严令任何人不许渡江,宣称叛军已经在江北聚集重兵,为了各国使者、江南百姓的安危,渡口全部由军队管控。
但是给王子送一些“特产”也不是问题。
赵?逗着孩子,知道使者给他带来了能让他高兴的礼物,屁颠屁颠出宫去看。
三佛齐献槟榔、椰子等,真腊献笺沉香、象牙、甘蔗等物,而大食送的东西就牛了。
大食使者送来两个奴仆。
赵?对吃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欣喜奴仆,自己身边本来就缺侍从,听说大食所献的那些奴仆力气大,又能干,京师权贵都喜欢。自己长那么大从未见过,因为宫里不能用,爹爹和大哥也不喜欢,不妨碍他好奇喜欢。
侍从告知使者已经进入宫门等候,赵?便一路小跑,穿过几道宫门,来到最南的旧宫殿,几处坍塌,无人修缮,侍从打扫三遍,在此迎客也无妨。
这大元帅府有几分皇宫模样。除了赵?本人,他身边侍从甚至兵甲都认为,这家伙日后可是“皇帝”,对南唐旧宫殿保护可谓是尽心尽力。
转出大堂,只见庭院内站立四人,一个大食使者,一位引见侍从,还有两个奴仆。
定睛一看,赵?下意识惊叫:“啊——”
“什么鬼!?”
“这皮肤怎么如此之黑啊!”
“宋国的王子,这是送给阁下的礼物。”
“啊——吓到我了,会吓到我儿子的!”赵?使劲揉搓眼睛,又上下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是送去东京吧!”
“王子阁下,这是不喜欢这个伟大的礼物吗?”使者笑眯眯,“今日不能渡江,王子阁下不如看一看他们的力量!”
赵?擦了擦汗:“勉强行吧......就当打发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