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静室,灯火通明。
明晃晃的火光映照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腥甜,这气味如同跗骨之蛆,纠缠在每一丝呼吸里,无声地诉说着剧毒的凶险。中央木床上,杂役张胖子无声无息地躺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近于无。他裸露的头颈、手臂皮肤,如同被强酸泼过,大片溃烂,脓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青黑色的毒纹,如同邪恶的藤蔓,从溃烂处蔓延开,正顽固地、缓慢地向着心口那最后一点尚存生机的区域蚕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嘶声,牵动着床边每一个人的心弦。
旁边两张床铺上,两名炼气初期的弟子同样陷入昏迷,身体如同离水的鱼,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痛苦呻吟,黑红色的污血不断从他们口鼻中溢出,染红了身下的粗布床单。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比那腥甜的气味更加浓重。
李长青和周通如同两尊石像,死死守在静室门口。他们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因痛苦和愤怒而微微抽搐。看着朝夕相处的弟子在剧毒折磨下命悬一线,身为筑基执事却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无力感如同毒蛇噬心。他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刺破了掌心,渗出点点殷红也浑然不觉,所有的意志都死死锁在静室中央那个唯一能带来希望的身影上。
楚云枢站在张胖子床边,深灰色的布袍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异常沉静。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无尽星辰的夜空。在他识海深处,源生造化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生命辉光。造化珠的“生命感知\/解析”能力被催发到极致,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瞬间穿透张胖子濒临崩溃的躯体。
在楚云枢的感知中,张胖子的身体内部景象触目惊心:血液不再是鲜红,而是粘稠污浊的墨绿色,如同被污染的沼泽;五脏六腑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粘液,生机被疯狂侵蚀,如同被强酸腐蚀的金属;心脉处,代表生命本源的光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无数细密的、如同蛆虫般的灰绿色能量丝线疯狂缠绕啃噬!这毒素霸道绝伦,不仅破坏肉身,更在疯狂侵蚀着维系生命的最后一点本源!
“金针。”楚云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旁边一名机灵的弟子早已捧着打开的针囊候着,闻言立刻将一整套长短不一、闪烁着寒芒的金针递上。
楚云枢看也未看,右手探出,五指如拈花拂柳,瞬间从针囊中捻起三根细如牛毛的长针。指尖微不可察地一点淡白毫芒(造化源炁)一闪而逝,瞬间将三根金针浸染上一层温润的玉色光泽。
咻!咻!咻!
三道微弱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三根玉色金针,如同拥有生命的光之精灵,精准无比地刺入张胖子胸口膻中穴、心口巨阙穴、以及咽喉处廉泉穴!针尖入体,针尾兀自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三针落定,如同在汹涌的毒潮中钉下了三根定海神针!张胖子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猛地一顿,随即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股力量,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丝!心脉处那微弱的本源光晕,在金针和造化源炁的守护下,暂时稳固下来,不再被毒线疯狂侵蚀。
但这仅仅是开始,是强行吊住一口气!真正的拔毒,才刚刚开始!
楚云枢双手齐出!十指翻飞,速度快得在空气中拉出道道残影!一根根金针如同雨点般精准落下,刺入张胖子周身各处大穴:头顶百会、眉心印堂、胸前紫宫、玉堂、背后身柱、灵台、腰俞、命门、四肢曲池、合谷、足三里、涌泉……顷刻间,三十六根金针遍布张胖子全身主要经脉节点!
每一根金针落下,都伴随着一缕精纯的造化源炁注入!这些金针,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器具,而是承载着造化源炁的生命通道!在楚云枢精准到毫巅的掌控下,三十六道细微却坚韧的造化源炁丝线,在张胖子体内纵横交错,构建起一张覆盖全身的生命能量网络!
“引!”
楚云枢低喝一声,双手虚按在张胖子胸口膻中穴上方三寸之处!掌心之中,温润浩瀚的造化源炁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而出,却并非无差别灌注,而是沿着他构建的三十六条生命通道,精准地引导、冲刷!
造化珠的推演能力运转到极致!张胖子体内复杂的毒素分布、侵蚀路径、以及生机最薄弱之处,如同最清晰的立体地图,呈现在楚云枢的感知中。
造化源炁所过之处,如同创世之初的生命甘霖,冲刷着污秽的毒沼!那些粘稠的墨绿色毒素,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从血液、脏腑、经脉中剥离、驱赶!霸道阴毒的毒素在纯净的造化生机面前,如同黑暗遇到了阳光,发出无声的哀鸣,节节败退!
“呃…嗬嗬……”张胖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那些溃烂的伤口处,大量粘稠腥臭的墨绿色脓血混合着焦黑的坏死组织,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外涌出!更有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甜恶臭的灰绿色气体,从他七窍之中丝丝缕缕地排出!
整个静室内,瞬间弥漫开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恶臭!几名修为稍浅的弟子脸色发白,忍不住干呕起来。
李长青和周通却死死盯着张胖子,脸上充满了震撼!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些污秽排出,张胖子体内原本被剧毒压制的、微弱的生机,正在造化源炁的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草,一点点顽强地复苏、壮大!那心脉本源的光晕,虽然依旧微弱,却已不再摇摇欲坠,而是变得凝实、稳固!
时间在煎熬与希望中一点点流逝。楚云枢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巨大的消耗而略显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始终专注如初,双手稳定如山岳。造化源炁持续不断地涌入、冲刷、净化、滋养。
终于,当张胖子体表不再涌出墨绿色的脓血,七窍排出的气体也由灰绿转为淡青、最终消失时,楚云枢缓缓收回了双手。覆盖张胖子全身的三十六根金针,针尾的玉色毫光也渐渐敛去。
此刻的张胖子,虽然依旧昏迷,皮肤上还残留着大片狰狞的疤痕,但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脸上那骇人的青黑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平和。他心脉处那代表生命本源的光晕,虽然微弱,却如同新生的幼苗,散发着勃勃生机,坚韧地扎根于废墟之上。
“命…保住了!”周通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长青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看向楚云枢的目光,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间的感激与敬畏。
楚云枢没有停顿,立刻转向另外两名中毒弟子。有了张胖子的经验,救治过程更快了几分。依旧是金针渡穴,造化源炁冲刷拔毒。半个时辰后,两名炼气弟子也脱离了生命危险,沉沉睡去,虽然同样元气大伤,但根基未损,只需调养时日。
当楚云枢收回最后一根金针时,整个静室内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弟子们忙着清理污秽,更换床褥,动作轻快了许多,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先生大恩!再造之恩啊!”李长青和周通对着楚云枢,深深拜了下去,声音哽咽。
楚云枢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带着山林清冽气息的夜风吹入,驱散室内残留的腥甜与污浊。月光如水,洒落在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上。
“毒源已拔,性命无虞。但他们本源受损严重,经脉脏腑如同被毒火焚烧过的焦土,需以温和药力徐徐滋养,不可急于求成。”楚云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日开炉,我亲自炼制‘生生造化丹’与‘玉髓续脉膏’。前者内服固本培元,修复本源;后者外敷,生肌续脉,祛除腐肉。”
“生生造化丹?玉髓续脉膏?”李长青和周通面面相觑,这两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但仅从字面,便能感受到其不凡。
“所需药材,百草堂库藏恐有不足。”楚云枢转过身,月光照亮他平静的面容,“主材需百年份以上的‘地心灵乳’、‘七叶星兰’、‘三转玉髓芝’、‘火阳草’以及‘千年石钟乳’各三份。辅材需‘紫丹参’、‘百年黄精’、‘玉骨草’……共计二十七味。”
他报出一串药名,听得李长青和周通脸色越来越白。这些药材,无一不是珍稀之物,尤其是主材中的“地心灵乳”和“三转玉髓芝”,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百草堂这点微薄家底,连其中一味都未必凑得齐!
“这…先生…”李长青面露难色,声音苦涩,“库中…库中仅有‘火阳草’尚存几株,年份也不足百年…‘紫丹参’、‘黄精’等辅材倒还能凑出一些…至于主材…怕是…”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先生医术通神,可这药材…
楚云枢似乎早有所料,并未惊讶。他走到桌案旁,拿起纸笔,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下一张丹方,正是“生生造化丹”与“玉髓续脉膏”的炼制之法,其中详细标注了药材配比、火候掌控、凝丹关窍,步骤之精妙,描述之精准,远超李、周二人平生所见任何丹方!
“无妨。”楚云枢将写好的丹方递给李长青,“药材之事,或可借青云宗之力。”
李长青接过那墨迹未干的丹方,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这薄薄的一张纸,其价值足以让无数丹师抢破头颅!楚先生竟如此轻易地就交给了他?
“先生,这丹方…”周通也凑过来,只看了几眼,便觉头晕目眩,其中蕴含的医理药性搭配之精妙,让他这钻研丹道数十年的老丹师都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丹方是死的,人是活的。”楚云枢淡淡道,“能救人性命,便是它的价值。李老,你且收好。明日,你持此丹方,与我一同去青云宗丹心阁,面见陈玄长老。”
李长青捧着丹方,如同捧着千钧重宝,重重点头:“老朽明白!”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弟子恭敬的通报:“楚先生,两位执事,陈玄长老在正厅等候。”
楚云枢微微颔首:“请长老稍候,我等即刻便到。”
百草堂正厅,灯火通明。
陈玄长老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沉凝如水。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透出暗红血丝的诡异骨片。骨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冷怨念气息,正是毒牙断臂被绞碎后留下的唯一残骸。
当楚云枢、李长青、周通三人步入正厅时,陈玄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楚云枢身上,锐利如剑,带着深深的探究与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楚小友,”陈玄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此乃‘五毒追魂令’!”他指着桌案上那枚漆黑骨片,“以施术者心头精血混合怨魂炼制,一旦激发,可无视距离,锁定目标气息,不死不休!毒牙断臂之前,必已将此令激发!此物在此,意味着五毒教已彻底锁定百草堂山门位置,更锁定了小友你的气息!毒叟此番受挫,必会倾巢而出!下一次来袭,恐怕就不是毒牙这等暗杀者,而是…五毒教真正的精锐,甚至…是毒叟亲自出手!”
此言一出,李长青和周通瞬间脸色惨白,如坠冰窟!五毒追魂令!不死不休!毒叟亲至!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们心头!百草堂这点微末力量,如何抵挡?
“长老,”李长青声音干涩,带着绝望,“我百草堂…何去何从?”
陈玄没有直接回答,目光依旧锁定楚云枢:“楚小友,老夫白日之言,并非虚言恫吓。青云宗可庇护百草堂,但前提是,百草堂需举宗迁入青云宗外门药谷!依附我宗,受我宗庇护,亦需为我宗提供丹药供奉。此乃双全之法,亦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依附!举宗迁徙!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李长青和周通脑中炸响!依附大宗,意味着失去独立自主,成为附庸!举宗迁徙,更是要放弃这传承了数百年的祖地根基!这对于任何一个小宗门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痛!
李长青脸色变幻不定,挣扎、痛苦、不甘,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看向楚云枢,声音嘶哑:“先生…您…意下如何?”他心中明白,百草堂的未来,乃至生死存亡,此刻已系于楚云枢一人之身。
周通也紧张地看着楚云枢。
整个正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云枢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楚云枢的目光扫过桌案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五毒追魂令”,又看向陈玄那双蕴含着压力与期待的眼眸,最后落在李长青那充满痛苦挣扎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李长青和周通的心沉到谷底之时,楚云枢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树挪死,人挪活。”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陈玄:“陈长老所言,确是眼下唯一生路。百草堂,愿举宗迁入青云宗外门药谷,受贵宗庇护,亦当尽己所能,为贵宗炼制所需丹药。”
“先生!”李长青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悲怆。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楚云枢说出“举宗迁徙”四个字,依旧让他心如刀割。
楚云枢抬手,止住了李长青后面的话,目光转向他,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李老,祖地固然难舍,然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百草堂之根本,不在这一山一水,一砖一瓦,而在薪火相传之医术丹道,在门下弟子之性命传承!今日弃此朽木,他日未必不能育出新林!”
楚云枢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重重敲在李长青心头!他浑身剧震,眼神中的痛苦挣扎渐渐被一种明悟和决绝取代。是啊,山门毁了可以再建,药田没了可以再开垦,但若弟子死绝,传承断绝,百草堂才是真正的灭亡!
“先生…先生教训的是!”李长青深吸一口气,对着楚云枢深深一揖,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是老朽迂腐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长青…明白了!”
他又转向陈玄,郑重抱拳:“陈长老,百草堂上下,愿遵先生之言,举宗迁入青云宗外门药谷!从此依附贵宗,唯贵宗马首是瞻!还望长老收留!”
陈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楚云枢的价值,远胜十个、百个百草堂!
“好!李执事深明大义!”陈玄抚掌道,“百草堂并入我青云宗外门药谷,非是附庸,而是互为臂助!我青云宗必当全力护持贵堂传承,提供一切所需资源!至于五毒教的威胁…”他冷哼一声,一股凌厉的剑意一闪而逝,“只要他五毒教敢踏入我青云宗势力范围半步,定叫他有来无回!”
楚云枢此时上前一步,将手中那张墨迹未干的丹方递向陈玄:“陈长老,门下弟子为毒牙所伤,本源经脉受损严重,需炼制‘生生造化丹’与‘玉髓续脉膏’救治。此乃丹方,然所需主材珍稀,百草堂无力筹措,还请长老费心。”
陈玄接过丹方,目光一扫,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以他的丹道造诣,一眼便看出这两张丹方的不凡!其构思之精妙,配伍之大胆,药性相生相克之完美,远超青云宗丹心阁所藏的大多数丹方!尤其是其中对生命本源修复的理念,更是让他如获至宝!
“妙!妙啊!”陈玄忍不住击节赞叹,“生生不息,造化玄奇!玉髓续脉,枯木逢春!此二丹方,堪称圣手之作!楚小友之才,老夫叹服!”他珍而重之地将丹方收起,朗声道,“小友放心!所需药材,无论何等珍稀,我青云宗丹心阁一力承担!明日便差人送来!能以此丹方救治贵堂弟子,亦是我青云宗之幸!”
药材问题迎刃而解,李长青和周通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对楚云枢的感激与敬佩更是无以复加。
“迁徙之事,宜早不宜迟!”陈玄雷厉风行,“毒叟狡诈,恐夜长梦多!老夫即刻传讯回宗,调派‘云舟’前来接应!百草堂上下,速速整理行装,舍弃一切非必要之物,只带传承典籍、核心丹方、珍稀药种及随身物品!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完成!”
“是!谨遵长老之命!”李长青和周通肃然领命,立刻转身,召集弟子,下达命令。
整个百草堂,瞬间从劫后余生的短暂平静,再次陷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之中。灯火彻夜通明,人影幢幢。弟子们沉默而迅速地整理着药典、丹方,小心翼翼地打包着药圃中那些好不容易培育出的珍稀药苗种子,收拾着个人不多的行囊。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
楚云枢并未参与具体的整理事务。他独自一人,来到了百草堂后山那片规模不大却凝聚了数代人心血的药圃旁。
月光如水银泻地,笼罩着这片即将被遗弃的土地。夜风中,各种药草散发出的独特清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一株株形态各异的灵植在月色下舒展着枝叶,生机勃勃。那几株年份最久的“火阳草”,叶片边缘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的赤红光泽;几丛“凝露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凝结的露珠如同细碎的钻石。
楚云枢静静伫立在药圃边缘,识海中的源生造化珠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的毫光。他将自身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潮水,温柔地覆盖了整个药圃。
在造化珠的视野中,这片药圃不再是简单的草木,而是无数生命光点的聚合!每一株灵植,无论品阶高低,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生命辉光,代表着它们独特的生命韵律、药性本源以及生长状态。
楚云枢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造化珠的辅助下,开始捕捉、解析、记录!他“看”到“火阳草”叶片脉络中流淌的至阳火力,看到“凝露花”花瓣深处蕴含的纯净水元精华,看到“紫丹参”根须吸收地脉灵气的独特频率,看到一株不起眼的“地藤草”顽强的生命韧性……
这是百草堂数百年积累的底蕴,是这片土地孕育的精华。他无法带走这片土地,却能将这药圃中所有灵植的生命图谱、本源特性,如同拓印般,完整地烙印在造化珠浩瀚的推演空间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云枢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唯有夜风吹拂起他深灰色的衣角。月光下,他的身影与这片即将告别的药圃融为一体,带着一种沉静而深邃的仪式感。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楚云枢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一丝淡淡的疲惫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的明悟。百草堂药圃数百种灵植的完整生命图谱,已尽数存入造化珠。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在晨曦微光中依然生机盎然的土地,转身,再无留恋,大步走向山下忙碌的山门。
那里,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