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悟锋本想告知田虎实情,可转念一想,他与田虎并无深交,无须解释。
倘若田虎口风不紧,走漏消息,那他们夺取潼关、围攻东京的计划恐生变数。
范权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徐悟锋如此果断地拒绝,但他仍不信徐悟锋真的甘愿投诚。
这可是天下间第一个威名赫赫的山大王啊!
范权劝道:“大王三思,赵氏苛政甚于猛虎,当今圣上荒唐无度,登基七年,奸佞当道。
赵宋看似强盛,实则腐朽不堪,如今方腊起事,朝廷财政必将捉襟见肘。
军汉若无厚赏,谁肯为其卖命?不出一年,赵宋必土崩瓦解。
届时我主愿尊您为主,岂非胜过为赵宋效命?”
徐悟锋摇摇头,说道:“心意已决,贵使无需再言,念在同属江湖中人,贵使可暂留两日。”
见徐悟锋下了逐客令,范权无奈告退,但他心中依旧难以释怀,不相信徐悟锋真的甘愿归降。
“此人必定另有企图!”
当晚,济州城旧驿站内,范权提笔撰写书信,嘱咐亲信家人快马加鞭送至河东。
范权则决定暂留济州数日,尝试说服徐悟锋,同时深入观察此地。
河东距齐鲁甚远,田虎及其党羽虽常闻梁山事务,却从未亲见。
身为世家出身的范权,对济州略有了解:此地作为梁山前沿,人烟兴旺,百业俱全,市井繁华,秩序安定,尽显太平气象,绝非刚经历两场大战之地。
相较之下,田虎盘踞的威胜州景象截然相反,人烟稀少,民生凋敝,至今仍似饱受战乱。
尽管先前会面徐悟锋让他颇感不适,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治下之能田虎难以企及。
次日清晨,范权仍乔装商人,四名随从紧随其后,五人骑马自驿馆出发。
甫出大门不久,一行人便迎面遇上巡逻士卒,个个身姿挺拔,武器锃亮,装备齐整,显示出极高的军容素养。
范权暗忖,此乃难得一见的精锐部队。
按照以往经验,在威胜州,百姓见到类似队伍定会避之不及。
然而,此次周围行人均从容避让,未显惊恐,店铺正常营业,行人亦保持秩序。
这一现象令范权颇感意外,与威胜州情形形成鲜明对比。
威胜州贵胄出行,必有净街清道之举,极尽奢华;而济州虽增添众多兵士,却未扰民,实属罕见。
然而,这份惊讶之余,范权心中亦泛起隐忧:梁山兵马如此强悍,若真要攻伐河东,自家军队能否抵挡得住?
田虎麾下虽有不少能人,但梁山首领亦非泛泛之辈,史文恭、卞祥、鲁智深、林冲等人,个个声名显赫。
范权思索片刻,决定先去刺探梁山军的实力。
济州聚集了众多兵力,多少能窥探一二。
范权等人持令牌出西门,策马前行,目标是济州北面十余里的济水码头。
五人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隐约见到合蔡镇,梁山军旗帜映入眼帘。
合蔡镇虽驻扎兵士,但商旅行人往来自如,车马畅通。
范权伪装成商人,目光却不断观察梁山军,他们丝毫不逊于城中巡逻的将士。
“梁山的兵怎会这般精锐?这差距未免太大。”范权心生疑虑,若梁山上下皆如此强悍,晋齐之间岂非天壤之别?
同为山寨出身,梁山不应如此独特。
若是如此,梁山若攻来,自家无需抵抗,直接归降即可。
范权虽不通兵法,却也深知对阵这般劲旅毫无胜算。
“官人,你看那边!”范权正沉思之际,随从轻推他示意。
范权抬头循指望去,只见两名梁山士卒未披甲胄,在摊前挑选物品。
范权定睛细看,摊上堆满甜瓜,摊主是一位老妇,面对梁山士卒始终笑意盈盈。
“这老妇怎笑得这般自然?”范权惊讶地睁大双眼,显然老妇并无敷衍之意。
众人目光齐聚,看着梁山士卒挑了几颗甜瓜,又掏出铜钱递与老妇。
老妇仔细清点后,笑容愈发灿烂,显然交易无误。
“官人,这梁山士卒……”随从瞪大双眼,对眼前情景难以置信,内心如吞苍蝇般不适。
田虎的手下兵卒,别说吃几个甜瓜,就算去酒楼消费,也是从不付账的。
一名随从喊道:“真无趣!简直无趣至极!咱们扯旗 ** ,追求的就是畅快淋漓。
天不管,地不束,千般自由,百般洒脱。”
另一人附和:“说得对!跟着大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用受 ** 污吏的刁难,不受繁琐官司的纠缠,这才是痛快人生。
就像梁山泊一样……”
旁边两人连连点头,此话正合众人心意。
若是这般循规蹈矩,比朝廷官军还要严谨,又何必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范权心中原本还打算探查梁山军的实力,但目睹这些情景,只觉索然无趣。
“罢了,都回去吧。”范权叹息一声。
管中窥豹,范权认为无需再观察下去。
他对梁山军已有深刻印象——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
“这般生活,实在乏味,徐悟锋想做万民恩主,就随他去吧。”
范权不由感慨,像梁山军这般作风,田虎军绝学不来,看来双方并非一路人。
范权等人返回城池,折腾一番后,接近正午,众人计划找个酒楼落座。
“看报啦!看报啦!国公下令,五谷不得涨价,临济水各州府,盐价再降两文!”
“国公下令,五谷不得涨价……”
一个七八岁的报童沿街叫卖,范权听到后有所触动,盐价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今威胜州的盐价涨到百文一斤,自占据汾州、晋州后,解州的池盐不再北运。
官盐先送往河南河北,绕一大圈才到达太原府,苦了田虎一方。
一百多文一斤的盐价,不是田虎刻意剥削百姓,而是形势所迫。
因官府禁运,田虎势力缺盐少盐,即便有盐也优先供给军需,民间缺盐导致价格上涨。
“去拿一份报纸来!”
范权对身旁的亲随低声嘱咐,他倒想看看,梁山治理下的盐价究竟如何。
古时并不只有近代才有报纸,早在汉唐时期,邸报就已经存在。
徐悟锋占据山东后,自然不会忽略报纸这一宣传工具,他的诸多政策常会在报纸上登载。
至于那些报童,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被梁山收留,编入童子兵队伍,由地方官府管理。
不仅是报童,就连驿站内,范权也见到几个少年在忙碌;草料场、官署等地,也有不少稚龄小儿的身影。
若换作后世,徐悟锋如此雇佣童工,定会遭到舆论谴责。
但在当下,今年河北遭遇水灾,无数人流离失所,逃至京东,徐悟锋让这些孩子吃饱穿暖,在百姓眼中,简直如活菩萨一般。
范权的随从下马后,未走几步,便高声冲报童喊道:\"喂,快过来!\"
那报童年方九岁,面颊红润,听闻声音立刻跑来,双手举着报纸,笑道:\"大人,十文……\"
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大汉一把夺过报纸,随后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去。
报童脸上瞬间闪过惊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