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青瓦上的动静,吵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怀里藏着的软剑贴着皮肤发烫,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我今天这场仗非打不可。
“阁主,前面就是玄冰令的据点。” 暗卫阿七压低声音,斗篷边缘往下淌着水,在石板路上汇成暗红的细流 —— 那是半小时前,我们在城西截杀玄冰令探子溅上的血。我抬手按住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心绪稍稍平静,三个月前,正是这块玉佩的主人,我那被冠上叛国罪的父亲,在天牢里咬舌自尽。
据点大门虚掩着,门环上凝着冰碴。我心里 “咯噔” 一下,按常理玄冰令行事诡秘,据点外围该有暗哨巡逻,可眼前这死寂的氛围,倒像是特意敞开怀抱等人入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冲阿七使个眼色,十三个暗卫瞬间分散,贴着墙根摸了进去。
刚跨进门槛,血腥味就直往鼻子里钻。前院躺着三具尸体,全是玄冰令的装束,脖颈处整齐的切口还在往外冒血,看伤口形状,是精钢打造的匕首所致,绝不是暗卫们惯用的柳叶刀。我蹲下身,指尖擦过尸体腰间的令牌,冰得刺骨的触感突然让我浑身发冷 —— 这令牌上的纹路,竟和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块半块玉牌如出一辙!
“阁主小心!” 阿七的惊喝几乎和破空声同时响起。我就地一滚,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发梢钉进身后的立柱,箭尾羽毛上凝结的冰霜,昭示着玄冰令独门暗器 “冰魄钉” 的狠辣。四面八方涌出黑衣杀手,面罩下只露出的眼睛泛着青白,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死人。
混战瞬间爆发。软剑出鞘的龙吟声混着刀刃相击的脆响,雨水冲刷着飞溅的血珠,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河。我挥剑格开迎面刺来的长剑,余光瞥见阿七被三个杀手缠住,左肩已经中了一刀,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襟。正想冲过去支援,后颈突然传来刺骨寒意,有人用淬了冰毒的匕首抵住我的动脉。
“苏姑娘,别来无恙?” 沙哑的男声裹着寒气喷在耳边,我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我记得,三年前那个雪夜,父亲书房里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威胁父亲交出萧家宝藏的地图。
千钧一发之际,瓦片碎裂声骤响。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寒光闪过,抵住我脖子的匕首 “当啷” 落地。我趁机旋身出剑,却见来人一身六扇门捕快装束,腰间令牌在雷光中泛着冷芒。沈砚之 —— 京城有名的金牌捕快,传闻他破案只看证据,从不问权贵脸色。此刻他正挥舞着绣春刀,刀刃上凝结的冰霜被体温融化,水珠顺着刀背滴在青砖上。
“愣着干什么?不想活了?” 沈砚之头也不回地吼了句,刀锋劈开两个杀手的夹击。我这才反应过来,握紧软剑加入战局。他的刀法大开大合,专攻下盘,逼得杀手们连连后退;我的剑法刁钻狠辣,专挑咽喉、心口这些要害。两人配合虽说是临时起意,却意外地默契。
杀到后半夜,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雨水冲散了血腥味,却冲不掉我心里的惊涛骇浪。沈砚之弯腰擦拭绣春刀,目光突然落在我腰间玉佩上,瞳孔猛地收缩。我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听他冷笑一声:“苏姑娘,堂堂隐月阁阁主,何必扮成落魄商户千金?”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远处传来马蹄声。沈砚之收起刀,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扔给我:“明晚子时,城西破庙。带着你父亲书房里的半块玉牌。” 说完翻身上马,消失在雨幕中。我攥着令牌,上面 “六扇门密探” 的字样被雨水晕开,恍惚间,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用血写在囚服上的字 ——“萧家有诡,冰令为钥”。
雨越下越大,阿七捂着伤口走到我身边:“阁主,我们?” 我望着沈砚之离去的方向,把令牌塞进怀里。玄冰令、萧家宝藏、父亲的冤案,这些线头终于有了交织的迹象,可沈砚之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怎么会知道父亲书房里的东西?还有那个神秘的身影,当年究竟和父亲做了什么交易?
夜色如墨,惊雷炸响。我握紧软剑,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剑尖滴落。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天,京城的暑气又黏糊糊地缠上来。我扮作寻常闺阁小姐的模样,摇着团扇站在沈砚之约好的破庙外,蝉鸣声吵得人脑仁发疼。怀里揣着的半块玉牌硌得肋骨生疼,那是昨夜我冒险潜回苏府老宅,从父亲书房暗格里取出来的。
破庙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砚之斜倚在斑驳的佛像底座上,绣春刀横在膝头,见我进来,挑眉甩出个油纸包:“尝尝?城西王记的桂花糕,刚出炉的。”
我盯着他染血的袖口没动:“六扇门捕头查案还带买点心的?”
“总得有点见面礼。” 他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动作却利落地扯开衣襟。我下意识别过脸,就听他嗤笑:“想什么呢?看伤口。”
沈砚之锁骨下方赫然有道冰蓝色的疤痕,边缘结着细小的冰晶,看着就像有人拿烧红的烙铁烫出伤口后,又泼了盆冰水。“玄冰令的‘寒冰掌’,中招后寒气会顺着经脉往心脏钻。” 他往伤口处抹了层褐色药膏,“我追查的连环命案,死者全是这种死法,伤口里还检测出了微量的雪魄花毒 —— 这东西,只有药王谷有。”
我瞳孔微缩,从袖中掏出在据点拿到的令牌:“巧了,我在玄冰令据点发现的东西,和我父亲留下的玉牌能对上纹路。而且……” 压低声音,“三年前我偷听到父亲和玄冰令的人交谈,提到过‘萧家宝藏’。”
沈砚之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正要开口,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把将我拽到佛像后面,绣春刀已经出鞘。
“沈捕头!苏姑娘!” 清亮的女声传来,林婉清抱着一摞书跨进门槛,月白色裙摆沾着泥点。她发间的银簪晃了晃,我认出那是听风阁少主的信物。
“学堂的学生今早送来的。” 林婉清展开染血的密信,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看清 “玄冰令”“陆明远”“兵符” 几个字。陆明远,当今礼部尚书,也是弹劾我父亲的主谋之一。
沈砚之摩挲着下巴:“有意思,一个杀手组织,掺和朝堂兵符的事儿?”
话音未落,破庙的房梁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沈砚之反手甩出两枚铜钱镖,只听 “哎哟” 一声,身着粉衣的少女抱着药箱摔落在地,发间红丝带散了一半。
“楚汐?” 我和林婉清异口同声。这药王谷的小医女,在京城开了家 “回春堂”,平日里总笑眯眯的,此刻却脸色苍白如纸,怀里死死护着个染血的布包。
“有人要杀我!” 楚汐掀开布包,里面是具早已冻僵的尸体,死者胸口插着玄冰令的冰魄钉。“这人前天来医馆,说中了风寒,结果昨晚突然暴起伤人,临死前在我掌心写了这个……” 她摊开手,苍白的皮肤上,用朱砂画着朵半开的莲花。
林婉清猛地抓住楚汐的手腕:“这是听风阁三年前就失传的密语暗号,代表‘萧家’!”
空气瞬间凝固。沈砚之的绣春刀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刻出歪歪扭扭的 “萧” 字;楚汐咬着嘴唇,药箱里掉出半片泛黄的书页,边缘结着细小的冰碴;我摸向怀中的玉牌,突然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冰裂纹,就像被人用内力震裂的。
“看来我们都被卷进同一场局里了。” 沈砚之起身拍掉衣摆的尘土,“不如做笔交易?共享线索,揪出幕后黑手。”
林婉清将密信折好塞进袖中:“听风阁会全力配合,但我要玄冰令为我父母的死付出代价。”
楚汐抱紧药箱,眼睛亮得惊人:“我能解百毒,也能制毒。不过……” 她盯着地上的尸体,“得先弄清楚,药王谷和玄冰令到底有什么仇。”
我握紧软剑,父亲临终前的血字在眼前浮现。萧家宝藏、玄冰令、朝堂阴谋,这团乱麻终于有了交织的线头。可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沈砚之脸色骤变:“是六扇门的紧急信号!玄冰令的人劫了天牢!”
他冲向庙门的瞬间,我瞥见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枚玉佩,纹路竟和我父亲的玉牌极为相似。还没来得及细问,沈砚之已经翻身上马,抛下句话:“苏府密室,子时!带上所有线索!”
马蹄声渐远,林婉清若有所思地抚着银簪:“苏姑娘,你父亲当年,是不是和萧家有过交情?”
楚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你身上有雪魄花的气息,虽然很淡,但药王谷的人绝不会认错……”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望着沈砚之离去的方向,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这场交易,真的能让我查清真相吗?还是说,我们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执棋人,正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进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