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出生在贵省一个偏远的山区,因为在服兵役期间表现优异,获得了留队资格,成为了第十三重装合成旅的基层军官,担任排长职位。
服役的5年来,他很想家,很想念家里年迈的父母。
只可惜,山路难行,道阻且艰。
作为部队基层军官,如果想回家,他所能请的7天假期,也是堪堪够往返的时间而已。
所以,回家对康平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
不过今年,事情迎来了转机。
他的情况被团一级首长知晓后,团部除了他正常的7天休假外,又特批给了他5天的探亲假。
不仅如此,团部甚至还贴心的为他订了往返机票。
这样的话,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康平这次能陪伴父母的时间就又多了一天。
值完大年三十的最后一班岗,正月初一天刚亮,康平顾不上休息,就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乘坐3个小时的飞机,到达离家最近的机场,又转乘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了10几个小时后,康平离家越来越近。
走出火车站,时间已是深夜,通往县城的大巴早已停运。
康平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迫切,在离汽车站最近的地方住了一晚,然后赶第二天最早的一班大巴往县城赶。
又是将近12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日落黄昏前,康平回到了那个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县城,沣县。
说熟悉,是因为5年前他就是在这里应征入伍,人生才得以改变。
说陌生,是因为在征兵之前,一直生活在大山里的康平从未来过县城。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年翻了整整一天一夜山路到达县城后,心里的那种激动和震撼。
原来,房子可以造的那么高。
原来,道路可以修的这么平整。
原来,真的有一种叫做汽车的东西能在路上快速的行驶。
原来......
只是如今,在部队待了5年后,康平却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
原来,当初在自己眼里那么繁华的县城,是大夏领导心中一直牵挂的特困县之一。
原来,那所谓的6层楼房,跟大城市里那些动不动就几十上百层的高楼相比,是那么的渺小。
原来,世界真的很大......
接下来回家的路,已经无法通车,所幸操着一口本地口音的康平,很容易就搭上了一辆回村的牛车。
“小伙子,你哪个村的啊?”
“高岭村的,好不容易请了假,回家看看爹娘。”
“高岭村?”
“那可还远着呢,从我们村过去,还得走大半天山路呢,有的地方,连咱得牛车都过不去。”
“嗯,但是爹娘在家,总是要回去的。”
康平有些落寞,不走出大山,永远都体会不到山里的艰难。
难怪他们村里年轻点的人,出去之后就再无归期。
“不过你们高岭村的好日子快到喽,听说市里专门拨款,要把大山里的十几个村都给接出来呢,其中就有你们高岭村嘞。”
“真的?”
一股暖流在康平心里回荡。
原来,国家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这些山里的人们,即便这些小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家而已。
“那还能有假?俺妹妹的儿子的朋友在县里上班嘞,这消息就是他说的,千真万确。”
大叔骄傲的说道,能跟县里的领导扯上关系,在他看来是一件极荣耀的事情。
即使这个他眼里的领导,在县里只是一个小文员而已。
“那可,真是太好了。”
康平低声轻语,一滴泪划过,伴随着冬日有些凌冽的寒风飘散在山间。
“要不你今晚就住在我家吧,明天一早再赶路。”
“去高岭村的山路晚上可不好走,再加上现在这天气,一不小心,可真会冻死人的。”
好心的大叔,主动开口,想让康平在自己家住一晚再走。
“不了,急着回家呢。一会儿到地方我就出发,谢谢大叔了啊,愿意载我这一段。”
“嗨,真有啥,顺手的事。”
到了大叔的村里,康平跳下牛车,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打算进山,却被大叔一把拦住。
“晚上的大山可是冷的邪乎,千万别硬扛,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找个山洞窝一晚。”
“这袄子你带上,多少能让身子暖和些。”
“还有这酒,冷的时候喝一口,暖暖身子。”
迎着康平不解的目光,大叔递上来一件袄子和一个有些年份的酒葫芦。
“这......”
“嗨,你这娃娃,叫你拿着就拿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等你回来的时候带给我就是了,正好我还能再捎你回县城。”
“哎,好嘞,那就谢谢大叔了。”
“客气个啥,赶紧进山吧,趁着这会儿天还亮着,多赶些路。”
虽然在部队多年的锻炼,康平自问这段冬天的山路难不倒自己,但盛情难却,他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
临走时,趁着大叔不注意,他把100块钱偷偷塞进了大叔牛车的坐垫下。
大叔说的很对,夜路确实不好走,特别是山里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还好在部队,康平经历过比这更恶劣的环境,走的倒也算顺利。
回家心切,整整一晚,康平都没有停下脚步。
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熟悉起来。
看看手表,已是清晨7点,光线还有的昏暗,但好歹比之前好了许多,远远的,康平已经能看到远处高岭村隐约的轮廓。
呼吸一口山间的寒风,康平提振精神,继续埋头赶路。
“爹,娘,我回来了!”
真正到达高岭村,已经是初三正午,顾不上跟偶然碰上的乡亲打招呼,康平几乎是飞奔着冲进了家门。
“是平儿回来了?”
屋内,传出一道衰老的女声,带着喜悦和急切。
想了足足5年的声音,终于真实的在耳畔响起,康平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当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粗犷的汉子,脊背有些微微发驼,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后遗症。
“哥!”
“哎......”
康升答应一声,扶住弟弟的肩膀上下打量。
“怎么这个点就到了,我还算着时间打算到村口去迎你呢。”
“是不是赶夜路了!”
“你打电话说要回来的时候,我就跟说了很多遍,别走夜路,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埋怨里带着无尽的欢喜。
“嘿嘿,这不是想你们了,急着回来嘛。”
康平傻乐,哪儿还有在部队时,管着三四十号人的军官模样。
“真的是平儿回来了,好好好啊。来,快让娘看看。”
说话间,两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扑通!
康平跪地,泪如雨下。
“爹,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快,快,赶紧起来,地上凉。”
康母大急,赶紧上前将小儿子扶起,同样满脸泪水。
“爹,我回来了。”
抱住年迈的母亲,康平目光投向同样老迈的父亲,轻声唤道。
“嗯,回来就好。”
康父语气平淡,只是眼中的喜悦怎么藏都藏不住。
“快快,赶紧进屋。”
“还好昨晚娘就急着把饺子包好了,不然这会儿你还得再等不少功夫才吃的上呢。”
康升乐呵呵的提起弟弟的行李,嘴里催促着。
锅里,饺子咕噜咕噜的翻腾着,屋内,欢声笑语。
虽清贫,却道尽了人间温暖。
“饺子来喽。”
在外面捡柴火匆匆赶回家的大嫂,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走出来。
“快吃,不够锅里还有呢。”
“哎,谢谢大嫂。”
提起筷子,还没来及吃,康平衣服口袋里一直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这是十三旅外出战士的标配,即便是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可以通讯。
方便有紧急任务时可以随时联系,以免因为失联造成不必要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