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黔东大地的岁月长河里,潮砥区神兵的故事,如一段带着烟火与硝烟的特殊记忆,在历史褶皱中静静铺陈。
潮砥区,曾有三座影响深远的神坛。大寺顶神坛,佛主张仕英坐镇;龙桥洞神坛,佛主毛万富主事;野马阡神坛,佛主简泽安把关。神坛如磁石,短短时间内,分坛便如星子散落村村寨寨,神兵力量疯狂生长。参与神兵的,多是本村本寨男女老少,偶尔邻寨也会共设神坛,抱团取暖。
神兵内部,层级分明。神将名目繁多,佛主、统兵元帅,薛仁贵、八郎弟兄等传说人物“下凡”,何仙姑、七仙姑等神话角色“助阵”,给队伍蒙上神秘面纱。日常里,神兵白天务农,维持生计,夜晚则聚于神坛“练武降神” 。练武场边,观者如堵,热闹非凡,常常通宵达旦,众人废寝忘食。一旦村寨遇侵扰,本村或邻寨神兵便合力出击,他们为的是对抗拉兵派款、抗捐抗粮,守护自家利益,在乱世中挣得一丝生存空间。
潮砥区神兵,根在稳坪。1933年到1934年春,是其发展高潮,而后渐入尾声。恰在此时,贺龙领导的红三军抵达枫香溪,印江冉家坡神将冉少波率部投奔,被收编为神兵团,不少神兵也直接加入红军或游击队。红三军撤离前,对神兵团改编,这批力量随主力转战湘鄂西,踏上长征路。德江老红军杨光学,原是杨河乡老寨神坛八郎弟兄,在枫香溪参军,为革命立功,受百姓敬重,成为神兵投身革命的生动注脚。
红三军离开黔东后,袁成开、杨光华带着红军游击队坚守,重新组织神兵,枫香溪张宗生还打造马刀支援。可形势严峻,神兵活动转为秘密。1935年四月初二,袁成开在杨河蔡家祠被沿河反动民团团首张羽昌杀害,神兵组织随之消散,一段抗争史暂告段落。
潮砥区神兵,曾有三次大规模战斗。1933年冬,长堡、楠木神坛联手大寺顶神坛攻打印江,行至袁场与印江交界处,遭姜兴尧连队伏击,无奈撤回;1934年二月,印江堰塘、大田神兵被李小英部队袭击,德江野马阡、带子、水吞牛等地神坛集千余神兵支援,他们身系棕绳为记,日夜赶路奔赴堰塘,虽浴血奋战,终因武器悬殊败退,水吞牛神兵王朝明脚板中弹致残,伤痛成了战斗的印记;1934年三月,潮砥、稳坪神兵联合,数千人兵分数路攻印江城,喊着“打下印江,去占长沙”的口号,傍晚抵城。驻守的宋华轩部队,初闻神兵“封枪”传说,临阵又听“打不进,杀不进” 呐喊,见神兵舍命猛冲,便藏于暗处,待其逼近再开枪。神兵以大刀、长矛对抗步枪、机关枪,仍前赴后继,一批倒下一批又上,坚持到天明,终因武器差距惨败。
回望神兵兴衰,武器原始是硬伤,更关键的是组织松散、训练缺失,靠降神迷信提振士气。时隔半世纪,当年幸存老人仍将失败归为“没降来神” ,这是历史局限下的认知偏见,却也折射出他们在苦难中对力量的迷茫渴望。
潮砥区神兵的故事,是乱世中百姓求生存、谋抗争的缩影,带着热血与悲壮,在历史书页里,诉说着过去的挣扎与奋进,供后人品味那段复杂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