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地方,流程走得很快,要烧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几个帮忙抬棺的把棺推进去很快就封了。
随着砖块的堆积,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小,刘茵嗷的一嗓子,嘶吼着喊了一声“爸~~~”,就软着腿跪坐在旁边的地上。
南姿看过去 ,就连舅舅眼睛都红红的,舅妈站在他身边,有些心疼的看着刘茵,踌躇几秒也去把她往起拉。
南姿不怀疑此刻这些人的真情流露,就算再怎么不孝顺 ,他们总还是个人,只要是个人总会心软一刻。
几十年不曾尽孝的舅舅,此刻大概也能想起来童年时光跟在自家爸爸身边的时候,也能想起来,从今以后,他没有爹了,只剩下一个妈。
刘茵哭的嗓子都哑了,几个弟妹围在他身边陪着哭,即使这几个孩子里面,父亲最不看中她,最不爱她。
可是孩子对于父母的孺慕之情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南姿心里也酸酸的,转过身去不想说话,眼睛尽可能地睁大,让泪水不流出来,贺文卿斜跨一步站在她身后挡住众人的目光。
给她递了一张纸巾,目光平平望向远处,不再说话。
起好墓碑,帮忙的人撤了,只留下风水先生和戴孝的后辈们,整整齐齐的在墓前跪了几列,四个儿女跪在最前面,烧了纸,磕了头,便慢悠悠的往家走。
老人的衣服和要烧的一些东西放在墓边上,要到了晚上六点之后才可以来烧,中午家里还要摆宴席,南姿想起来就头疼。
吃了饭,送走了来帮忙的人,气温骤降,院子里点起了最后一堆火,最后围着这火的人都是家里人。
不知怎么的,舅舅突然感性了,深深的叹了好几次气,抽出一支烟在火焰上点燃,吸了两口。
声音有些哽咽,“姐,还是让妈跟着我吧。”
刘茵抱着膝盖,白了弟弟一眼:“不用,我家里大,妈能住得下,也没人敢给妈脸色,在你那儿妈能不能吃饱饭都是问题。”
舅舅不敢说话了,过了很久弱弱的说了一句:“那咋会呢。”
刘霞烦躁的站起来一脚踢散面前的柴火:“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媳妇儿平时拿爸妈当空气,真让妈跟你走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南姿拢紧衣服往贺文卿身边靠了靠,啧了啧。
寡言少语的二姨夫看她一眼:“怎么?南南?你对你姨说的这话有意见?”
南姿漫不经心了戳着面前的火苗,摇摇头:“一点都没有,说得对。”
舅妈冷哼一声:“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插嘴。”
南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那你们大人还挺难伺候的,又让我说又不让我说。再说了,舅妈,我看上去真的很像小孩子嘛?”
“看来做的项目不错,回R城再去做。”
舅妈被她噎了一下,又要开麦。
南姿手掌向前一立:“行了,要是又要说什么不尊敬长辈这种废话就免开尊口,我收拾收拾要睡觉了,还要赶飞机呢。”
她们的东西早就收拾好放进后备箱了,南伊把贺穗放在安全座椅上,给她打开了动画片,夫妻俩三两步就上了车。
“爸妈,你们跟南伊下来,我们赶飞机,就先走了。”
南振中语气很卑微的说了一句:“我们等会儿就下来,你们长时间不回来,住一晚再走吧?”
见南姿不说话,又补了一句:“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南姿心神一动,面无表情的系安全带,嗯了一声,“知道了。”
南姿的房间保姆天天打扫着,南振中还特意给贺穗布置了房间,贺文卿抱着贺穗跟在南姿的身后去看了一眼。
那房间布置的倒是温馨,只是好几天没有开窗通风一进去就有一股味道。
南姿捂着鼻子开灯扫视了一圈,很快又把门关上了,转身捏了捏贺穗的脸蛋:“今晚跟爸爸妈妈睡好不好?”
贺穗眼睛一亮,两手高举尖叫一声,“啊,好。”
她很少跟爸爸妈妈睡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太奶奶一起睡的,这种跟父母一起睡觉的兴奋感让她久久不能
南姿洗完澡出来已经十点多了,贺穗坐在贺文卿的背上骑大马,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下来。
见南姿过来才两手张开:“妈妈,觉。”
“哦哦,觉~。”南姿爬上床把她揽进怀里,还没放在被子里,下一秒小家伙就睡过去了。
贺文卿谨慎的不敢动,生怕把贺穗吵起来,紧紧抿着嘴往旁边挪了挪,呼吸都放轻了,看的南姿憋不住笑。
一伸腿往他腿上轻踢了几下下,贺文卿一把抓住:“想干嘛?”
南姿猛地收回脚:“收回你脑子里的想法。”
连着几天没睡,这会儿脑子也开始混沌了,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小台灯,光够暗,南姿很快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知道眯了多久,被楼下的叮铃咣铛的声音吵醒,南姿累的翻身都困难,强迫着自己抬手指拉了拉贺文卿。
“怎么了,这么吵?”
贺文卿也困,闭着眼睛揽过南姿亲了亲:“我去看看。”
“嗯。”
楼下,南伊正摊在沙发上看手机,南振中面前摆着一个大箱子不知道在装什么东西,刘茵在厨房剁肉馅。
南姿闭目养神缓了缓,也翻身下床,给贺穗掖掖被子,关进窗户,拿出贺文卿的手机打了视频,把摄像头对着贺穗,才轻轻关上门下楼。
南振中和贺文卿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南振中嗓音很沙哑,听的南姿难受,“爸,烟灭了。”
其实他都戒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次葬礼不知道怎么的又捡起来了。
南振中有些惶恐,速度很快的摁灭了烟头,“岁岁睡觉了?”
“嗯。”南姿朝厨房喊了一声,“妈,别做了,几点了。”
过了几分钟,刘茵才围着围裙出来,手在围巾上擦了擦,“你们明天不是要走吗?我寻思着给你们弄点饺子。”
南姿:“别做了,我们出去吃。”
刘茵眼中肿的像悲伤蛙,见状眼眶又是一红,低下头,贺文卿见状举手:“那个,妈,弄点吧,我挺喜欢吃的。”
南姿刚要说话,见贺文卿使眼色,回头看见刘茵红肿的眼睛也不说话了,拿了手机就要上楼:“弄吧。”
在南姿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刘茵颤抖问了一句:“南南,你还不能原谅爸爸妈妈吗?”
南姿没说话,转过身来看着低头不语的南振中和仰头看着她的刘茵。
刘茵深吸一口气:“南南,你也当妈妈了,还经历了你外公去世这事儿,难不成还不能体会父母的心吗?”
南姿冷笑,有些自嘲:“体会啊,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更加想不通,怎么会有父母狠心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外公走了我也知道偏心的威力了,我更长教训了,这辈子,我就只会有岁岁一个孩子。”
“你留我一晚是为了给我上思想课吗?”
南姿的话轻飘飘的,落在刘茵的肩头上却压的她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