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更担心了。
“柳姨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大夫?”
“不用。”
裴执墨摆摆手,又离裴老夫人远了一些。
“应当是军营训练辛苦,孙儿太累的缘故,只需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军营训练如此辛苦?那明日咱们不去了。”
裴老夫人想让裴执墨站得近些,好仔细看看他,裴执墨却被那股味熏得不敢上前一步。
“孙儿今日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方才……还是不要熏着祖母为好。”
他四周看了看,突然问道:“祖母生病,姜氏为何不来照顾?”
从前,别说是裴老夫人伤得起不来床了,就只是咳嗽一声,姜枕雪都会到裴老夫人身边,悉心照顾,不眠不休,还说裴老夫人是晚辈,衣不解带照顾是她作为晚辈应该做的。
他还记得,姜枕雪跟他说话时,眼中满是爱意。
“你在军中施展你的才能,放心,家里有我。”
那时,裴执墨嫌她烦,连话都不听她说完。
他只觉她假惺惺的矫情。
侍奉夫君,孝顺公婆,哪一家媳妇不是这样做的?偏她会邀功。
从前,裴老夫人只要有一点不舒服,一定会让姜枕雪来照顾。这一次受伤,她下意识想叫的,脑中突然想起姜枕雪这几天的行事作风,突然觉得,如果把姜枕雪叫来,恐怕身上这伤是好不了了。
此时裴执墨一问,她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怜。
“她贵为郡主,更是得陛下看中,背后还有侯府撑腰,我一个老太婆,哪使唤的动她?还我孙媳呢,过两天恨不得能骑到我老太婆头上。”
“祖母你说什么呢?”
裴执墨的脸黑了几分。
“那姜氏再如何,也是裴家的孙媳,裴家孙媳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顿了顿,裴执墨又想起楚焉。
他心中只爱焉儿一人,日后也必然会娶焉儿为妻,即便只能做平妻,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妻,自然也是祖母孙媳。
“祖母受伤,焉儿可有来看过?”
裴老夫人都没想起来楚焉这个人。
倒是柳姨娘:“老夫人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去请了,清晖院的人说,楚姑娘不在。”
“不在?”
裴执墨突然想起,楚焉平日里爱鼓弄些胭脂水粉,经常会外出采摘些花花草草。
京郊吸食人血的蛇近日更加泛滥,仅今日就有十六名村民称在京郊不同地方被咬。
万一楚焉被咬。
裴执墨心中一紧,起身和裴老夫人告辞。
“孙儿还有事,明日再来看祖母。”
裴老夫人心疼裴执墨训练辛苦,忙让他去休息。
清晖院。
有萧玄瑾的刻意隐瞒,再加上楚焉今日并未出门。
所以她现在还不知道明心已经被绑在大理寺外城墙上,等着人来认领的事,更不知京中传闻。
她正跟寒裳说,为何收一个姜枕雪,到现在还没消息。
裴执墨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吓了楚焉一跳。
她连忙让寒裳飘走。
一进楚焉的屋子,裴执墨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焉儿,你这屋里,为何这么冷?”
楚焉就起身,帮他脱去外袍。
柔弱无骨的手抚上裴执墨的脸颊,声音娇滴滴的。
“屋里冷,当然是因为你不在。”
这温柔的声音,美丽的面容,柔弱无骨的小手,裴执墨的火气当即就消了大半,就连声音都轻了许多:“今日去哪儿?”
楚焉早已忘记锦华堂有人来叫的事。
“哪儿也没去。”
瞬间,仿佛有一桶凉水,从裴执墨的脑袋浇下来。
“当真哪里都没去?”
楚焉不明所以,笑道:“怎么,害怕我出去见其他男人?放心,只有裴哥哥稀罕我,焉儿也只看裴哥哥。”
若是从前,楚焉这么娇滴滴地跟裴执墨说话,他定然会被哄得心花怒放。
现在,他只觉心中拔凉一片。
难掩失望。
焉儿竟宁愿撒谎,都不愿侍奉祖母左右?
“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晚要睡书房。”
“今晚?就不能明日吗?”
裴执墨下意识往后退,避开了楚焉靠过来的身体。
“焉儿听话,我明日再过来。”
裴执墨的背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楚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声音也低得发沉,她吩咐寒裳:“出去打听一下他是从哪里过来的。”
“等一下。”
寒裳正要出去,又被楚焉叫住。
“再跟出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去书房了。”
寒裳应声,然后退下。
出了清晖院的门没多久,裴执墨脚步一顿,他回头看了清晖院的牌匾一眼,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
“去打听一下,今天老夫人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当真有人去楚姑娘房中叫人?”
小厮立马去做。
裴执墨深呼吸一口气,大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深宅后院,耍心机,玩手段再常见不过。
焉儿是马背上的姑娘,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说不定就是有人在他面前上眼药。
想着,他又朝沁芳轩的方向看了一眼。
论心机,论手段。
焉儿又怎么会是姜枕雪的对手?
锦华堂的事不是秘密,没一会儿小厮就把打听来的事说给裴执墨听。
裴执墨皱眉:“当真?”
小厮低头:“千真万确,锦华堂有人去清晖院叫人,但清晖院的人说楚姑娘不在。”
裴执墨沉默良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半晌,他起身去了沁芳轩。
路上,姜枕雪侍奉在裴老夫人左右的模样,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有一回姜枕雪照顾裴老夫人,连续三天都没休息好,他因姜枕雪打了个瞌睡冲她生气,指责姜枕雪照顾裴老夫人不上心,说她若是不想照顾可以滚。
裴执墨想,如果自己亲自开口请姜枕雪过去。
她应当是会同意的。
敲沁芳轩大门前,裴执墨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夏蝉去见了姜枕雪回来。
她对站在门外的裴执墨说:“郡主让奴婢给裴校尉带一句话。”
裴执墨心中微动。
“什么话?”
夏蝉:“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