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好歹,还真当你是从前?现在就是个连心爱姑娘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你觉得本郡主图你啥?”
没说脏话。
确实处处朝他痛处说。
裴凌霄的怒气刷地一下上来,又被他强下下去,只硬邦邦地说了句:“郡主慎言。”
“慎言?”
姜枕雪轻笑一声。
“本郡主哪句说的不是实话?从前你心悦她,想着日后建功立业,自立门户,娶她进门。如今变成一个瘸腿的废物,就想着默默守护,永远不叫她知道。”
裴凌霄脸颊的肌肉绷得很紧。
他知道,应该立马反驳姜枕雪。
反驳他对裴明璃没有别的心思。
反驳他没有这么想。
但她说的每一句话,又愣是让他无法反驳。
因为,全都是真的。
“你当真愿意看着她凤冠霞帔,嫁给旁人?还是你觉得,裴家人会放弃让她给人做妾,拿她换荣华富贵,认认真真为她找一个能真心待她的良人?若她不被夫家善待,到那时,你又当如何护她?”
一句又一句,像刀子一样插在裴凌霄心里。
“那我又能如何?”
裴凌霄彻底绷不住。
姜枕雪说的,他也想过,却是不敢深想,只盼着明璃将来能风风光光嫁进一个好人家,自己就拖着这个残废之躯,默默守在她身旁。
自欺欺人的想法被无情掀开,裴凌霄的脆弱就再也藏不住。
“那就想办法振作起来,首先就是丢掉你这个臭脾气。能帮你们的人就站在面前,少跟我摆你这副臭脸,本郡主没兴趣看。”
裴凌霄没了之前的臭脸,看向姜枕雪的眼神依旧防备。
“为何要帮我们?”
本意就是结盟,既然他愿意好好说话,姜枕雪也多了几分耐心。
“因为我要报复裴家,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曾最看不起的人,是怎么一点一点爬上,他们做梦也想爬上的位置。”
死算什么?
杀人诛心,折磨够了再杀死,才是最顶级的折磨。
“还有,我想让明璃好。至于明璃身边站着的是谁,都不重要。”
换句话说,裴凌霄只是附带的。
在裴家,裴明璃是为数不多,对原主释放过善意的人。
“若是想通,明日巳时,来沁芳轩寻我。”
临近沁芳轩的门,姜枕雪朝清晖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冷意。
就算楚焉一直藏在人群中,她也清楚今日之事,都是楚焉一手策划。
姜枕雪轻笑一声。
“真当只有你会躲在人群中算计旁人?”
袖中手一翻,一张小纸人出现在姜枕雪手心。
她用朱砂为小纸人点上眼睛,口中念着诀,小纸人变为透明状。
她朱唇轻启,在小纸人耳边说了什么。
最后将手中一抛,小纸人飘在空中。
“去找明心。”
看着小纸人飞走,姜枕雪的眼中闪过失落。
倘若她的法器都还在就好了,自己就可以通过法器,和寄存在明心体内的一魂一魄直接沟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借助小纸人。
她不由想到了萧玄瑾。
希望他能顺利说服陛下,将她的接骨之术在军中推广,自己也好积攒更多的功德之光,早日召回全部法器。
陆拾月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她捂着发痛的脑袋看向周围,这里虽是她的卧房,但不是她睡着时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之前那件。
她心中一惊,连忙坐起来。
陆拾月的动作,惊醒了趴在她窗边睡着的陆母。
一见她醒来,陆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月儿,你醒了?”
陆拾月面露狐疑之色:“母亲,你怎么在这?发生什么了吗?”
陆母还未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月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陆拾月只觉莫名其妙的:“母亲,我不是让你找一些身份低贱,行为粗鄙的男人玷污姜枕雪,再散布她的谣言,让她身败名裂的吗?你怎么还不去?坐在这里干什么?”
见陆拾月当真什么都不记得,陆母的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
身败名裂这种事发生在旁人身上,不会激起她一丝波澜,还只会觉得是那人自己不检点,否则事情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别人?
但今天身败名裂的人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那就是用刀子,一点一点在割她的心头肉。
眼泪不停往下落,陆母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让陆拾月莫名心慌,再说话,她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让你去你就去,哭什么?”
陆母哭得更狠了。
陆拾月心里发慌,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干脆起身朝外走去。
“月儿别去。”
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要传疯了,陆母舍不得让陆拾月出去听到。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陆母将陆拾月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陆拾月的表情逐渐从烦躁转变为不可置信,她莫名其妙看着陆母:“这怎么可能?你骗我呢?”
想到某种可能性,陆母连忙擦干净眼泪。
“不对,今天的事有蹊跷,你随我去找清虚道长,让她帮你看看,肯定是中邪了。”
“我中什么邪?”
陆拾月根本不信鬼神之说。
“肯定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故意败坏我名声。到底是谁?是姜枕雪,还是其他有可能跟我竞争的官家女?是王菀茵那个贱人,还是陈菲林那个贱人?母亲,外面流言蜚语伤不到我,你去查,谁敢传本小姐的谣言,直接抓来撕烂他的嘴!”
陆拾月醒了,陆母才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她强压住心头的情绪:“对,那些都是谣言,谁敢传礼部尚书嫡女的谣言,母亲这就去把他抓了。”
陆拾月虽然慌,但并不知道外面的流言已经成了什么样。
她还在盘算着如何为楚焉出气,如何让姜枕雪身败名裂。
巳时还未到。
裴凌霄就站在了沁芳轩门口。
夏蝉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一见是裴凌霄,立马将人引了进来。
裴凌霄的视线并未在夏蝉身上多停留,反而对姜枕雪推算人性的能力生出几分佩服。
她居然知道自己一定会来。
甚至还能算到自己巳时未到就来了。
夏蝉把裴凌霄引到院中,姜枕雪正在凉亭下坐着,身旁有个被符控制的扇子自动摇着,桌上的新鲜瓜果还冒着冷气,显然是才拿出来不久。
裴凌霄再次心惊。
那符纸,竟能控制扇子自己扇风?
姜枕雪,竟然能把他来的时辰算得这么精准?
“来了?”
没管裴凌霄眼中的震惊,姜枕雪自顾自为他斟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