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老将军的那一刻,萧玄瑾和屠七皆是一愣。
印象中的周老将军。
老当益壮,精神抖擞,即便已经上了年纪,两鬓斑白,却不见任何老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格外精神。
如今的周老将军,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挺直的背开始佝偻下去,两鬓的头发比从前更白,一双发红的眼睛里已没了往日的神采。
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风霜打过的茄子。
萧玄瑾和屠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忍。
“你是……康宁郡主?”
一开口,周老将军一双眼睛里已蓄满了泪,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已经不再强壮的身体不停颤抖,需要不停地深呼吸,才能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
“那个步摇……”
太过激动,周老将军脚下没注意,左脚绊着右脚,眼看着就要摔倒。
姜枕雪下意识上前,想扶住周老将军。
萧玄瑾比她的动作更快。
来不及去谢,周老将军早已泣不成声。
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战功赫赫,一生戎马的周老将军,只是一个女儿失踪多年,思念早已把他心脏撕成碎片的老父亲。
“蕙兰的步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她……”
周老爷子鼻子酸得厉害,眼泪带着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他怯懦着,不敢再问下去,生怕听到的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结果。
姜枕雪的共情能力并不好,可以说是很差。
活了这么多年,她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对这些早已看淡。
她上前扶着周老将军,语气还是不自觉温柔许多。
大门前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枕雪被周老将军请了进去。
而萧玄瑾和屠七也跟着进去。
直到进了周家大门,屠七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之前被拒绝得那么狠。
现在就这么进来了?
这还是沾了康宁郡主的光。
到大厅坐下,周家的下人全部下去,室内只有他们四人,再加周老将军二儿子五人。
同样红了眼眶的周暮迫不及待问。
“那是我姐姐的步摇,你怎么会有我姐姐的步摇,她现在在哪里?”
姜枕雪抿了抿唇,面色凝重。
“还望你们节哀。”
其实这么多年没见,他们心里早就有数了,但心底里那最后一丝希望总还没有破灭。
他们想。
万一哪天周蕙兰就回来了呢?
哪怕见到步摇,大门前又没有周蕙兰身影的时候,他们还抱着侥幸心理。
也许周蕙兰是受了伤不方便来。
又或者在某个很远的地方,过很幸福的生活。
但姜枕雪短短几个字,便让他们丧失了全部希望。
周老将军哭到差点昏厥,周暮一边照顾周老将军,一边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绪。
他脑子里,全是周蕙兰的身影。
小时候,父亲跟大哥常年戍守边疆,家里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
被别人欺负,比他还瘦的姐姐勇敢护在他身前。
半夜他发热,是姐姐在床前不眠不休照顾。
他的功课,也是姐姐一直在盯。
早年丧母,在周暮的心里,周蕙兰是他姐姐,也是他母亲。
身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周暮拼命压身体里迸发的恨意,声音冷静到可怕:“康宁郡主可知,我姐姐的遗体现在在何处?她又是……怎么死的?”
“是被裴仲瑄害死的,遗体,应该还在裴家。”
“我去杀了他。”
几个字,恨不得从周暮的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
他抬脚就要往外冲。
“负心汉,还日日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
“慢着。”
哪怕是伤心欲绝,周老将军也比周暮冷静许多,他拉住周暮的袖子。
“你无凭无据,如何杀他?”
他将目光放在姜枕雪身上:“敢问康宁郡主,如何拿到小女的步摇,又为何说小女是裴仲瑄所害?”
这么多年,裴仲瑄一直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
每年到他和周蕙兰成亲的日子,他总是要带上厚礼登周家的门。
提起周蕙兰,也总是怀念。
有次喝多,他还痛哭流涕扇自己巴掌,说如果当初要是多在家陪伴蕙兰,也许蕙兰就没有机会和别的男人相处。
不管怎么样,周老将军都是对裴仲瑄满意的。
也不可能因为姜枕雪几句话,就认定裴仲瑄是凶手。
姜枕雪就把昨晚自己睡觉前被周蕙兰骚扰,以及周蕙兰说的话,还有她如何给自己步摇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周老将军和周暮面面相觑。
不是他们不愿相信。
只是鬼神之说太过骇人,他们从未见过,此时告诉他们是周蕙兰的鬼魂来诉说真凶,他们如何能相信?
周暮比周老将军性子还直,想什么便说。
“鬼神之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就算我姐姐的魂魄还在,那她为何不来见我们,却偏偏跟你说?听说昨日,裴家为你办葬礼,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裴执墨还被贬官?”
再往下的话,周暮就没再直说。
意思很明显。
姜枕雪和裴家有仇。
他怀疑姜枕雪是想借用周家的手,去对付裴家。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萧玄瑾突然开口。
“康宁郡主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若她想灭裴家,本王自会出手,犯不着绕这么大一圈……去利用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