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余应夏便看到朝着这边走来的两道身影。
阳光斜照,两少年肩并肩,身上的蓝色校服,平添了几分稚嫩,谈笑间,眉目飞扬,活力肆意。少年风华正茂,恰似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对世间万物的好奇与憧憬,无畏地生长。
隔的太远,声音听得不大真切,但那笑声,如同林间跳跃的溪流,潺潺流淌,涤荡着岁月的尘埃,干净又赤诚。
蔻驰视力还不错,刚刚离得远,以为自己看错了,越走越近,才发现是真的:“陈荒,那是不是咱姐?”
陈荒皱眉,他老远就看见了:“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蔻驰笑嘻嘻:“分这么清干嘛?好歹我也吃过姐姐做的早饭,叫声姐不过分吧!”
陈荒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少攀亲戚。”
蔻驰的脸就没薄过,老远喊:“姐姐!姐姐!”那声音大得仿佛要冲破云霄,惊得路边树上为数不多的几只鸟儿扑棱棱飞起。
他小跑过来,到余应夏跟前,陈荒被迫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跑。
马上就要考试了,余应夏生怕他俩摔着:“不着急,小心碰到。”
等人到跟前,把零食递给蔻驰。
蔻驰比陈荒还要热络:“姐姐,谢谢你之前的早饭,真的太好吃了,……”
他小嘴吧嗒吧嗒就是个说。
余应夏被他逗笑了,怪不得李姐说他,以后不干销售都屈才了,太能说了,还很会给人情绪价值。
陈荒定定站在原地,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有些落寞。
余应夏瞧见,竟有几分心虚。
她避开陈荒的视线:“今天太忙没顾得上,下次给你带上。”
余应夏可能也不知道,她心虚时,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陈荒眼里的失落转瞬即逝,至少她还会骗他:“嗯,你不要太辛苦……”
陈荒想让她多休息休息,但一想到如果没有自己,她也不会这么累,更不需要没日没夜的加班,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身份像一道枷锁,压的人喘不过气。陈荒垂下眸子,极力掩盖心里的苦涩。
“嗯,你也是。”余应夏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
陈荒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想要扯出一丝笑,感觉还是很僵硬,他放弃了。
“嗯。”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他们俩好像没有话说,和蔻驰比起来,他更像一个陌生人。
余应夏直觉陈荒不太对劲:“最近有没有遇到烦心事?”
“没有。”
他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余应夏也不确定他是真没有,还是不想说:“有烦心事可以告诉我,或者是熟悉的同学,别给自己压力太大。”
“好,我会的。”
没有什么事,余应夏打算离开:“那你们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先走了,拜拜。”
“姐姐再见!”蔻驰高声喊。
余应夏走后,蔻驰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怎么感觉你和咱姐不熟?是不是和网上说的一样,你们姐弟关系不和睦?你是不是欺负咱姐了?”
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不好,陈荒心里酸涩的厉害:
“没有。”没有欺负,也不会欺负。
蔻驰找机会挖苦陈荒:“没有最好,被我发现,我可得替姐姐教训你了,毕竟我也是吃过咱姐做的饭,太应该替天行道了。”
“回去吧!”
如来时一般,两人肩并肩朝着教室的方向走着。
只是少年的步伐,不再像来时一般轻松,带着坚定、沉稳和对未来视如破竹的沉重。
陈荒在学习上投入的时间更多了,他像是一个没有容量的海绵,源源不断的汲取知识,消化又再次汲取,没有尽头也不会疲累。
在他无意的带动下,一班的学习氛围前所未有的浓厚,紧张又激烈,沉闷又压抑。这是敲响通天大门的第一砖,也是万千学子翘首以盼证明自己的第一战。
余应夏给李姐知会一声:“东西送到了。”
“辛苦了,谈的还顺利吗?”
“算顺利吧,这个还能好说话点儿。”至少没有什么为难人的要求。
简单聊了两句,余应夏回了工位。
下午吴欣妍发来消息,问这两天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去KtV唱歌。
余应夏拒绝了,太忙她实在没有精力干别的事,只想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她才回家。
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停下,余应夏买了点零食。
回到家,馒头已经在小窝里打着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陈荒房间里的灯亮着,想到今天下午的事,余应夏把零食放在零食架上,径直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次开门的时间比往常都要久,余应夏并没有发现。
陈荒写完最后几个字,才起身打开门,声音平静:“怎么了。”
“我买了零食,放在货架上,你要是饿了就吃。”
“好。”
“最近作业很多?”
“还行。”
“做不完就歇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好。”
“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说。”
“嗯。”
“那你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说完这句话,等余应夏离开,他转身关上房门。
坐回书桌前,接着刚才的过程写题,落笔的姿势依旧从容,条理依旧清晰,一切都看似很平静,也确实很平静。
但心总是不由人控制,它不听令于人的理智,摆脱人的大脑。
种子插在土壤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与泥土交融,也会在人的精心滋养下茁壮成长。
他想让这颗种子烂在土里,不见天日,与黑暗做伴。可偏偏种子有了自己的思想,它想要重见天日,想想要与阳光为伍。
但最好的结果对他来说却不是,只有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接近十二点,陈荒合上书本,整理好书包。
目光注视着手机良久,他伸手慢慢拨开了手机壳,抚摸上面的纹路。
是逛超市时,粘在她头发上的标签。他装在口袋里,本来是要扔的。回到家,鬼使神差的,他把这个标题贴在了手机背面。
贴上标签的那一刻,脑袋里轰隆作响,他像极了变态,令人厌恶。手并不听使唤,他最终还是掩耳盗铃般的合上手机壳,想要掩饰自己的罪证。
上面的香味散去,独留着一张并没什么用处的标签,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这本来就没有意义,陈荒手放在标签上,想要抠掉上面的东西,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算了,一张无意义的标签罢了,他自欺欺人道。
飞速合上手机壳,他想把这两段并不坚定的记忆封存在手下面。
陈荒静静躺在床上,这三个多月以来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比丝线还乱,他强迫自己屏蔽这些记忆,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