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石壁摩擦着后背的伤口,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前方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是予恩唯一的救赎。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到酸软无力的四肢上,向着光明一寸寸爬去。
终于,新鲜但混杂着浓重霉味和灰尘的空气涌入鼻腔。
予恩狼狈地从狭窄的洞口滚落出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剧烈的咳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撑起身体。
眼前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废弃仓库。月光透过高窗上破碎的玻璃斜斜照入,勾勒出堆积如山的蒙尘杂物轮廓——破旧的木箱、生锈的机械残骸、覆盖着厚重帆布的未知物体。
“不能停……”予恩喘着粗气,强迫自己站起来。逃离那个牢房只是第一步,这里依然是汪家的地盘,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就在他环顾四周,试图辨认方向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快!分头找!肯定在这附近!”
“妈的,那人属耗子的吗?从哪钻出来的?”
予恩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堆覆盖着厚重油布、形似废弃机床的杂物后面,蜷缩起身体,屏住呼吸,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脚步声很快进入了仓库,几道手电光柱胡乱地扫射着。光线掠过予恩藏身的油布边缘,距离近得他能看清飞扬的灰尘颗粒。
“奇怪,明明看到有人影晃了一下从通风口那边过来,怎么不见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嘘!闭嘴!”领头的汪家人压低声音呵斥,语气严厉,“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汪明队长下了死命令,抓不到人我们都得去研究室‘做客’!” 最后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恐惧,让其他几个汪家人明显打了个寒颤。
“领头……这地方……”另一个侍卫声音有些发颤,手电光扫过高处那些在月光下投下狰狞阴影的巨大杂物,“老辈人都说这旧仓库邪性得很,连着矿场深处……会不会……”
“放屁!”领头人厉声打断,但予恩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那一丝强装的镇定,“少他妈自己吓自己!那人受了伤,跑不远!给我搜!重点检查那些能藏人的角落、箱子后面!”
脚步声开始分散,手电光柱在仓库中四处扫荡。予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听到一个汪家人正朝着他藏身的这堆杂物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已经扫到了油布边缘!
予恩的视线在周围急速扫视,寻找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
手指在冰冷油腻的地面上摸索,触碰到一块尖锐的、似乎是断裂的金属片!他毫不犹豫地紧紧攥住。
与此同时,汪家地下基地。
“什么?!跑了?!!”
汪牧的咆哮声如同惊雷,在空旷的通道里炸响。他面前的汪明低着头,脸色煞白。
“是……属下无能!属下离开去处理紧急通讯,只留了汪程在屋内,没想到……”
汪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予恩不仅是汪家重要的“资产”,更关乎那个精心设计的“青蚨引”控制计划!而现在,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用如此原始的方式逃脱了!
“一群废物!”汪牧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金属置物架,发出刺耳的巨响。他眼神中的冰冷和暴怒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汪程呢?!”
“被……被打昏了,衣服也被扒了……”汪明艰难地汇报。
“搜!给我把整个基地翻过来!”汪牧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寒的杀意,“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地面、地下、矿道,连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启动所有监控,调取他最后出现区域的所有影像!给我找出他从哪个老鼠洞钻出去的!”
“是!已经封锁,搜寻队全部派出去了!”汪明连忙应道,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有巡逻队报告,在旧仓库区外围发现可疑踪迹,怀疑他可能从废弃的维修通道爬进了旧仓库……”
“旧仓库?!”汪牧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住汪明,“你确定?!”
“巡逻队是这么报告的!他们看到人影闪进仓库范围,正在里面搜索!”汪明被汪牧的视线吓了一跳。
汪牧转身像一道黑色的飓风般冲向通往地面的紧急通道,同时对着通讯器厉声下令。
“所有搜寻队,立刻包围旧仓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重复,不得擅自进入!等我亲自处理!”
汪明看着汪牧瞬间远去的背影,快步跟上
旧仓库内。
脚步声就在油布外停下。予恩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手电光透过油布的缝隙在他眼前晃动。他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碎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的尘埃里。
就在汪家人的手即将掀开油布的一刹那——
“所有人!立刻撤出旧仓库!重复,立刻撤出!包围出口,不准任何人进出!这是汪牧部长的直接命令!”
仓库外,突然传来扩音器放大的、严厉无比的命令声,瞬间打破了仓库内死寂的搜捕气氛!
正准备掀开油布的汪家人动作猛地僵住,手电光也顿住了。他和其他几个汪家人明显愣了一下。
“汪牧部长……亲自来了?”领头的汪家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敬畏的恐惧。
“快走!别磨蹭!”命令声再次响起。
几个汪家人虽然满心疑惑,但汪牧的积威让他们不敢有丝毫违抗。脚步声迅速响起,手电光柱调转方向,朝着仓库入口处快速移动、远去。
杂物堆后,予恩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虚脱。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让他狼狈不堪。他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汪牧……亲自来了?而且下令封锁,不准进入?
汪牧如此重视!甚至亲自出马,汪牧要亲自来“处理”他?
刚才那近在咫尺的危险暂时退去,予恩握着那枚染血的金属碎片,背靠着冰冷坚硬的机器残骸,望向仓库深处那片被阴影吞噬的区域。
逃出牢笼,似乎只是跳进了一个更巨大、更未知的陷阱。而猎人,已经亲自抵达了陷阱的边缘。
“汪恩,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
汪牧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穿透仓库厚重的铁门和堆积的障碍物,精准地刺入予恩的耳膜。
那声“汪恩”,更是带着一种扭曲的亲昵和绝对的掌控,让予恩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怎么会这么快?这不可能!除非……除非他从未真正脱离过汪牧的视线,那所谓的“逃出牢笼”,不过是猎人故意松开的绳索,为了看他能跑到哪里,为了此刻能亲手将他按死在这个精心挑选的“陷阱”里?
予恩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紧贴着冰冷的机器残骸,寒意直透骨髓。
他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金属碎片,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外面不止汪牧一个人,还有至少几个沉重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如同无形的绞索在缓缓收紧。
仓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此刻像一张巨大的、无声嘲笑着他的嘴。退无可退。汪牧亲自堵在唯一的出口,他插翅难逃。
“……” 予恩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回应?那等于自投罗网。沉默?又能撑多久?汪牧的耐心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当他的“猎物”胆敢挑战他的权威时。
果然,外面短暂的死寂后,汪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冷,更近,仿佛就贴在门缝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看来,你喜欢玩捉迷藏?”
他顿了一下,金属门把手似乎被用力拧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也好。里面的‘惊喜’,我正好也想亲自验收一下。”
予恩瞳孔猛缩——汪牧要进来了!他下意识地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进机器残骸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