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袆苍老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凝滞的空气。
“先进来再说吧。”
予恩面无表情地迈步走进房间,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闭合,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他没有找位置坐下,只是随意地站在靠近门口的空地,双臂环抱,眼神淡漠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一副洗耳恭听却又置身事外的姿态。
几位汪家族老相互交换了几个深沉的眼神,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其中一位年纪最长、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族老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予恩身上。
“汪恩。族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时日无多。今日召集族老会议,我们商议汪牧将继任下一任族长。”话语停顿了下,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予恩,“而你,将成为汪家的少族长。”
“少族长?”这三个字进入予恩的耳膜。他环抱的手臂绷紧,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老,最后,那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汪牧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讥诮。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们现在还真是‘放心’我啊!这是谁的‘高见’?”他问出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更低,加上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森。
一片沉寂。只有汪袆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办公桌后,深陷在宽大椅子里的汪袆动了动灰败的嘴唇,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响起。
“是……我提的。”变得浑浊的目光看向予恩,又转向汪牧,“汪牧……同意。族老们……也通过了决议。”他喘了口气,才继续道,“若你……不愿,我们……不强求。”
“不强求?”予恩心底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他眼神明明灭灭,像风中摇曳的残烛,闪烁着危险的光。
汪袆这轻飘飘的“不强求”,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如果他此刻拒绝,恐怕正好给了汪家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坐实他“不归顺”、“有异心”的罪名,后续的麻烦只会更大。
应下还是不应,对他眼下的处境而言,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汪家换了个更“名正言顺”的枷锁,想把他彻底绑死在汪家这条贼船上罢了。
他能感觉到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汪牧的视线。
几秒钟的沉默后,予恩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敷衍、带着点嘲弄的弧度,耸了耸肩,语气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那就随便吧。”
看到他点头,尽管态度极其敷衍,汪袆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松懈。他对着几位族老,声音更加微弱。
“那……就这么……定下了。”
予恩的目光掠过汪袆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强烈的疑惑涌上心头——这老狐狸怎么会突然衰败成这副鬼样子?是旧伤复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他压下疑问,视线转向关押陈雯婧的研究室方向。那个女人的惨状,或许能带来点“乐趣”。
“还有事吗?”予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明显的不耐烦,“没事我走了。”
这次不需要汪袆开口,几位族老默契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离开。
予恩干脆利落地转身,在拉开房门前,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办公桌旁阴影里——汪牧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张英俊的脸上在此刻没有任何伪装的温和,只剩下赤裸裸的、带着审视和冰冷的算计。
予恩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将那一屋子令人窒息的气息关在身后。
他没有停顿,脚步径直朝着关押陈雯婧的研究室走去。走廊回荡着他单调的脚步声。拐过一个弯,那道熟悉的、带着特殊能量场隔绝的门就在眼前。
推开门,研究室内一片死寂。那个叫歭的医生和他的助手都不在,只有冰冷的仪器闪烁着幽光。房间中央,特制的金属拘束台上,束缚着那个已经非人化的身影——陈雯婧。
随着予恩的走近,原本在拘束带下焦躁扭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声的陈雯婧,动作猛地一滞!她那变得异常浑浊、眼白占据大部分、瞳孔缩成诡异黑点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最终聚焦在予恩身上。
被长发给半遮掩的、灰白扭曲的脸上,爆发出滔天的怨毒。
“予……恩……”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摩擦着金属,“你……不得好死!都是你……都是你们汪家……害我……变成这样!早……早该……杀了你!杀了你们!”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恨意。
面对这恶毒的诅咒,予恩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在拘束台前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一抹堪称悠闲的微笑。他慢条斯理地绕着拘束台走了几步,像是在欣赏一件扭曲的艺术品,脚步轻快。
“该不该死?”他轻笑出声,声音轻柔,“这可由不得你操心。反正,你现在肯定是‘该死’的。”
他弯下腰,凑近陈雯婧那张可怖的脸,笑容加深,“不过,放心,你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他伸出食指,虚虚地点了点陈雯婧的额头,“后天……后天你就能见到吴三行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直起身,脸上的笑容带着天真。“看,你还说我害你?我现在可是在为你着想,成全你的‘心愿’呢。”
陈雯婧那双可怖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在予恩脸上,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刺向予恩。
她的身体在拘束带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嘶哑断续、带着诡异笃定和疯狂的话。
“你……是汪家人……迟早……被吴三行……他们……杀死!它……它就在你身边……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