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监狱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那声“哐当”的巨响,彻底终结了血与火、瘟疫与死亡的监狱篇章。
林峰站在头车的车斗上,冰冷的晨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手中紧握着那张简易路线图,地图上,蜿蜒的蓝线标记着他们选择的路径——一条远离主要城市废墟、尽量避开已知大型尸群活动区域的次级公路。
“保持队形!车距五十米!前哨组报告!”林峰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清晰而冷静地传遍整个车队。
“前哨收到!前方三公里,道路畅通,视野良好,未发现大规模尸群或异常活动!安全标记已设置!”达里尔低沉的声音从摩托车头盔里传来,伴随着引擎的轰鸣。
“收到。继续侦查,注意侧翼。”林峰下令。
车队严格按照编组行进,头车如同探路的蜗牛触角,缓缓前行。格伦全神贯注地驾驶,塔拉警惕地观察着两侧的荒野和废弃车辆。安德莉亚的重机枪枪口低垂,但手指始终搭在扳机护圈上。林峰矗立在车斗,望远镜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侧翼。
校车紧随其后,沉重的车身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车内气氛压抑。赫谢尔靠在窗边,花白的头发在颠簸中微微晃动,眼神疲惫地望着窗外缓慢倒退的荒凉景象。
卡罗尔和贝丝则低声安抚着因颠簸而有些不安的孩子们。洛莉抱着朱迪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份离开死亡之地后的释然与对未来的担忧。
卡尔坐在母亲身边,小脸紧绷,似乎有点晕车。丽兹蜷缩在角落的座位上,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板,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米卡依偎在姐姐身边,懵懂地玩着一个破旧的布偶。
物资车和尾车吉普保持着精确的距离。亚伯拉罕上身笔直的坐在副驾驶位,m4卡宾枪横放在膝上,眼神沉稳。
罗西塔则检查着车顶m2重机枪的供弹链,动作熟练而冷静。瑞克紧握方向盘,眼神深邃,监狱的阴影似乎仍在他眼底徘徊,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的凝重。
莫尔驾驶着他的摩托车,在车队侧翼来回游弋。他有时会加速冲到前方几百米处,观察一下路况,有时又减速落到队尾,警惕地观察着后方。
他的砍刀绑在车后,随着颠簸轻轻晃动。泰尔西和奥斯卡则驾驶着另一辆皮卡,在车队中段位置机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纪律,是这支迁徙队伍赖以生存的钢铁脊梁。林峰的命令被严格执行:保持车距,严禁超车,禁止随意鸣笛、大声喧哗。
每一次停车休整,都如同一次小型军事行动:前哨组警戒外围,主力迅速补充极其珍贵的燃油、检查车辆、解决必要的生理需求,妇孺在保护圈内活动。短暂的休整后,车队立刻重新上路,毫不拖沓。
荒野的威胁无处不在。废弃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需要小心绕行或由莫尔、泰尔西等人下车清理。零散的行尸不时从路旁的树林、废墟中蹒跚而出,被前哨组、侧翼的机动组迅速无声地解决。
一次,一小股大约几十只的行尸被引擎声吸引,从一处废弃的农场里涌出,扑向车队中段。林峰果断下令停车,头车和尾车的重机枪同时开火,配合机动组的近战清理,迅速将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
尤金坐在校车靠后的位置,紧紧抱着他的平板电脑,每当遇到行尸袭击或颠簸剧烈时,他都会紧张地缩起脖子,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背诵什么保命咒语。戴尔偶尔从后视镜瞥见他这副样子,眉头微蹙,但并未多言。
行进到第四天傍晚,夕阳如同巨大的、燃烧殆尽的火球,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车队按照计划,在一处地势较高、背靠岩石断崖的废弃公路休息站停了下来。这里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旁边还有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勉强可以取水过滤。
车辆围成一个半圆,车灯熄灭,只留下几堆刻意压低的篝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驱散着荒野夜晚的寒意和恐惧。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个人。简单的晚餐后,大多数人裹着毯子,蜷缩在车旁、帐篷里,很快沉沉睡去。
残留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人们疲惫而安睡的脸庞。格伦和玛姬没有立刻休息。格伦拉着玛姬,悄悄来到他们驾驶的那辆皮卡车后。借着篝火的微光,格伦仔细检查着车辆的轮胎、悬挂和引擎。
“今天那段烂路颠得太厉害了,我怕减震有问题。”格伦低声说着,动作轻柔而专注。玛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瓶省下来的、干净的饮用水递给他。火光映照着她柔和的侧脸,眼中带着担忧和温柔。格伦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流划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他抬头看向玛姬,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格伦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玛姬有些冰凉的手,玛姬微微用力回握。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在这短暂的宁静时刻,这份无声的陪伴和紧握的双手,便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暖的慰藉。他们依偎在冰冷的车身旁,看着篝火跳跃的光芒,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不远处,负责上半夜警戒的米琼恩和莫尔,站在休息区边缘的一块巨大岩石上。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营地和大片荒野。夜风带着荒野特有的凉意和草木腐朽的气息。米琼恩抱着她的武士刀,刀鞘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沉睡的营地和远处月光下朦胧起伏的山峦轮廓。
莫尔站在她旁边,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百无聊赖地晃悠着。他肩头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但已无大碍。他瞥了一眼身边沉默如冰的女人,又看了看下方营地篝火旁依偎在一起的格伦和玛姬,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痞笑。
“啧…那小子…还挺会找地方谈情说爱”莫尔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调侃。米琼恩没有回头,仿佛没听见。莫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鬼地方,白天热得像烤炉,晚上冷得像冰窖,还不如监狱那破地方…”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难得地低沉了一些,“至少…那破地方墙够厚…”
米琼恩依旧沉默,但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莫尔侧过头,借着月光,看着米琼恩被阴影勾勒出的、冷峻而优美的侧脸线条。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疯婆娘,夜里风大,别他妈冻僵了…”说着,他把自己那件沾满油污和血迹的破夹克脱了下来,动作有些粗鲁地扔到了米琼恩脚边。
米琼恩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脚边那件带着莫尔体温和浓重汗味、硝烟味的破夹克。月光下,她冰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没有去捡那件衣服,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黑暗,但握着刀柄的手,比刚才放松了一分。
莫尔咧了咧嘴,对自己的举动也有些意外,他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警戒,但嘴角那抹痞笑,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夜风吹过,带着寒意,但岩石上的两人之间,一种无声的、奇特的暖流,在沉默中悄然流淌。
在稍大一些的篝火旁,赫谢尔和戴尔这两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并未立刻休息。赫谢尔裹着一条毯子,靠着校车的轮胎坐着,疲惫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戴尔则拿着一个水壶,小心翼翼地给篝火添着捡来的枯枝。
“这路…不好走啊…”赫谢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他看着周围沉睡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孩子们,“孩子们…受苦了…”
戴尔推了推他的老花镜,火光在他镜片上跳跃:“是啊…但至少,我们离开了那个…被诅咒的地方。新的开始,总是伴随着艰难,赫谢尔。”
“新的开始…”赫谢尔苦笑了一下,望向东北方黑暗的夜空,“华盛顿…真的会有希望吗?那个尤金博士…”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显而易见。
戴尔叹了口气:“希望…有时候就像这荒野里的星星,看着很亮,但真要去追寻,却发现遥不可及。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强,不是吗?林峰他…心里有数。”他看向不远处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身影几乎融入黑暗的林峰。
林峰确实没有休息。他拒绝了塔拉递来的毯子,独自坐在远离篝火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篝火的光芒只能勉强勾勒出他沉默的轮廓。此刻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梳理着“已知”的剧情脉络。
亚历山大社区…那将是他们暂时的避风港,但也并非天堂。社区领袖狄安娜的“理想主义”与末日的残酷现实之间的冲突…社区内部潜在的矛盾和猜忌…那个隐藏的危机——皮特·安德森…更大的阴影——救世军!尼根!
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存在,他的“统治”建立在极致的恐惧和残酷的剥削之上。露西尔…那根缠绕着铁丝、沾满脑浆和鲜血的棒球棍…林峰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必须避免瑞克团队在亚历山大初期因“不适应文明”而产生的冲突和内耗。他需要更早地、更深入地融入亚历山大,获取狄安娜的信任,同时也要警惕皮特这个定时炸弹。
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救世军?硬碰硬?在尼根那压倒性的武力和残酷的统治手腕面前,现在的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积蓄力量,寻找盟友,山顶寨?神之国?一切都要顺其自然等待时机…
尤金的谎言…暂时还需要维持。亚伯拉罕和罗西塔是宝贵的战力,不能因为揭穿谎言而失去他们。华盛顿的方向,正好与亚历山大一致,可以作为掩护。
迁徙路上的风险,除了行尸和匪徒,还有潜在的疾病、水源问题、车辆故障。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核心成员的安全,尤其是…朱迪斯。一个个念头在林峰脑海中飞速碰撞、整合、形成策略。他如同一名孤独的棋手,在脑海中推演着末日这盘残酷而复杂的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微弱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热量。营地彻底陷入了沉睡,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荒野深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嘶鸣。
在校车内,大部分人都已沉沉睡去。洛莉抱着朱迪斯,在颠簸了一天后疲惫不堪,呼吸均匀。赫谢尔靠着车窗,发出轻微的鼾声。卡罗尔抱着索菲亚和贝丝也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卡尔却有些睡不着。白天的颠簸晕车让他现在精神有些亢奋,加上对未知旅程的隐隐不安,他在狭窄的座位上翻来覆去。
他坐的位置靠近驾驶座,旁边放着一个老旧的、外壳有些破损的车载收音机。这收音机是之前从一辆废弃警车上拆下来的,一直放在校车上,偶尔用来听听是否有广播信号,但最近一直处于关闭状态。
就在卡尔迷迷糊糊,即将进入梦乡时。
“滋啦…沙沙…”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突然从那台沉寂的收音机里传了出来!卡尔猛地睁开眼睛,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滋…沙沙…这里是…滋…安全…社区…滋…寻求…幸存者…滋…提供庇护…滋…食物…安全…沙沙…”声音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干扰,仿佛随时会消失。而且内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捕捉到“安全社区”、“幸存者”、“庇护”、“食物”等零星字眼。
卡尔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想去推醒旁边的瑞克或洛莉。
“滋啦——!”一声刺耳的电流尖啸声猛地响起!卡尔被吓了一跳,收音机里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单调的“沙沙”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卡尔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看了看周围沉睡的大人,又看了看那台沉寂的收音机。最终,疲惫和“可能是幻觉”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想着明天早上再告诉大人吧…于是,他重新裹紧了毯子,在单调的“沙沙”背景音中,沉沉睡去。
那台收音机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杂音依旧。刚才那断断续续的广播讯号,迅速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无人知晓。只有沉睡的卡尔,在梦中似乎还萦绕着那模糊不清的、关于“安全社区”的只言片语。
而未知的命运,正如同这荒野的夜色,深沉而莫测,等待着这支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迁徙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