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 血染雷木
“那几根木头。我的。”
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死寂中碾过,清晰地回荡在烟雾缭绕、空气凝滞的地下赌场里。没有威胁,没有咆哮,只有一种冰冷的、理所当然的陈述,仿佛在宣布一件早已既定的事实。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仓库内原本沸腾的欲望和喧嚣,将所有人钉在原地。无数道目光,从惊愕、茫然,迅速转向仓库深处那张主桌。
老狗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油光锃亮的脑门上青筋瞬间暴起!那双小眼睛里阴冷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杨艺身上。多少年了?在这城西三不管的地界,还没人敢在他老狗的地盘上,用这种命令的口吻,指着他的东西说“我的”!
“呵…”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冷笑从老狗喉咙里挤出来,他缓缓站起身,丝绸衬衫下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推开身边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一步一顿地绕过赌桌,走到杨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他身上劣质古龙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小逼崽子,”老狗的声音像是砂纸磨着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粘稠的杀意,“毛长齐了吗?就敢到我老狗这里来撒野?还他妈的‘你的’?” 他猛地抬手指向门口还在抽搐的花衬衫和抱着手臂哀嚎的狼头男,“动我的人,砸我的门,现在还想抢我的货?!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赶着去投胎!”
随着老狗的怒吼,周围那些纹龙画虎的打手瞬间围拢过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钢管、砍刀、甚至还有两把自制的土枪,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凶悍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压向场中央那个枯瘦的身影。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裂!
刘麻子早已吓得瘫软在门边的污秽里,裤裆再次湿透,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
杨艺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视线依旧穿透老狗肥胖的身躯和凶神恶煞的打手人墙,牢牢锁定在那口半开的木箱里露出的焦黑雷击木上。那里面蕴含的微弱却精纯的雷电残留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他此刻最迫切需要的力量之源!
“东西给我。” 杨艺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周围那些明晃晃的刀枪棍棒和凶悍的打手,都只是无意义的背景噪点。“或者,我自己拿。” 后半句话,如同冰碴子砸在地上,森寒刺骨。
“操!!” 老狗彻底被这赤裸裸的蔑视激怒了!最后一丝理智被狂怒吞噬!他脸上的肥肉狰狞地扭曲着,猛地一挥手,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屠夫:“给我剁了他!留口气!老子要亲手把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敲碎喂狗!!”
“杀——!!” 离杨艺最近的一个光头壮汉最先响应,他满脸横肉,眼神凶戾,手中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实心钢管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杨艺的右肩狠狠抡砸下来!这一下要是砸实,足以将普通人的肩胛骨砸成粉碎!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一把锋利的开山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阴狠地抹向杨艺的腰腹!角度刁钻,封死了他可能的闪避空间!更远处,还有两个打手握着钢管,从侧后方包抄而来!
四面受敌!杀机凛然!
杨艺动了!
就在光头壮汉的钢管即将触及他肩头的刹那,他那看似僵硬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鬼影,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微小幅度、却快到留下残影的速度,极其诡异地一旋!
呼!
沉重的钢管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空荡荡的运动服紧贴在枯瘦的脊背上!
而就在这毫厘之间,杨艺那只缠着肮脏绷带、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龙,骤然暴起!没有攻击持钢管的壮汉,而是精准无比地迎向了侧面抹来的开山刀!
“找死!” 持刀的打手脸上露出狞笑,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手掌被齐腕斩断的血腥场面!
然而,下一幕让所有人瞳孔骤缩!
叮——!!!
一声清脆刺耳、完全不似血肉与金属碰撞的金铁交鸣声猛然炸响!
杨艺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五指如同最坚硬的合金铸就,竟不闪不避,精准无比地、狠狠抓在了开山刀冰冷的刀刃之上!
火星四溅!
锋利的刀刃砍在绷带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预想中的断掌并未出现!绷带瞬间被割裂,露出底下肿胀赤红、布满细微焦痕的皮肤!刀刃深深嵌入皮肤,却如同砍在了坚韧无比的老牛皮上,只切开了一道不深的口子,便被那新淬炼出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筋肉死死卡住!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刀身和绷带碎片!
“什么?!” 持刀打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刀像是砍进了铁块里!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手臂传来,虎口瞬间崩裂!
就在他惊骇失神的瞬间,杨艺眼中寒芒爆闪!那只抓住刀刃的右手猛地一拧!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咔嚓!!
精钢打造的厚重开山刀刀身,竟然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在杨艺五指那非人的握力下,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瞬间扭曲、变形,从中断裂!!
半截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呃啊——!” 持刀打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刀柄传来,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虎口撕裂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踉跄着向后跌倒!
这一切快得如同电光石火!
杨艺拧断刀身的同时,身体借着那股拧转的力道,如同陀螺般再次旋转!那只沾满自己鲜血、依旧死死抓着半截断刀的右手,借着旋转的离心力,顺势向后狠狠一抡!
噗嗤——!!!
半截染血的断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捅进了那个从后方包抄、刚刚举起钢管的打手的肋下!锋利的断刃轻易地撕裂了衣物和皮肉,深深没入腹腔!
“呃…” 那打手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取代,高举的钢管无力地垂下,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和口中狂涌而出!他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肋下、握在敌人手中的半截刀身,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死亡的恐惧,缓缓软倒。
血腥味如同炸开的烟花,瞬间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老六!!” 另一个包抄过来的打手目睹同伴惨状,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手中的钢管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杨艺的后脑狠狠砸下!
杨艺仿佛背后长眼,在那钢管即将落下的瞬间,猛地一矮身!沉重的钢管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几缕枯发!
矮身的同时,杨艺的左脚如同毒蝎摆尾,快如闪电般向后蹬出!脚后跟带着一股穿透性的寸劲,精准无比地踹在那打手毫无防护的右腿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那打手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折,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腿骨的木偶,惨叫着扑倒在地,抱着扭曲的断腿疯狂打滚!
从光头壮汉挥动钢管,到三个打手一个断刀倒地、一个被捅穿腹腔、一个断腿惨嚎,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秒!
快!狠!准!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的边缘,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收割着对手的行动力甚至生命!那枯瘦身躯中爆发出的非人力量、鬼魅般的速度、以及冷酷到令人骨髓发寒的战斗意识,彻底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原本凶神恶煞、蠢蠢欲动的其他打手,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在原地!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向场中那个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如同地狱修罗般身影的眼神,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那不再是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而是在看一个真正的、不可战胜的怪物!
老狗脸上的狂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难以言喻的惊骇!他肥胖的身躯如同筛糠般抖动着,油亮的脑门上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顺着肥肉沟壑往下淌。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他妈还是人吗?!
杨艺缓缓直起身。右手依旧紧紧握着那半截染血的断刀,刀尖还在滴落着粘稠的血液。缠手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赤红肿胀的手臂上,几处被刀刃割开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顺着小臂不断流淌,滴落在肮脏油腻的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强行爆发新淬炼的力量,尤其是用受伤的手臂硬撼刀锋、拧断钢刀,让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雪上加霜,手臂的肌肉纤维也出现了严重的撕裂。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幽深的眼眸,冰冷地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打手,最后,定格在面无人色的老狗脸上。
滴血的断刀刀尖抬起,再次指向那口装着雷击木的木箱。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地狱的宣判:
“最后一次。东西,给我。”
这一次,再无人敢质疑,再无人敢阻拦!
老狗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他脸上肥肉疯狂抖动,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在那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彻底崩溃。他猛地转头,对着身边一个早已吓傻的手下,发出一声带着哭腔和极致恐惧的嘶吼:“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给他!!快给他!!!”
那个手下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角的木箱边,手忙脚乱地将那几截焦黑虬结、带着奇异纹路的雷击木抱了出来。他根本不敢靠近杨艺,远远地将木头放在地上,如同丢弃烫手山芋,然后连滚带爬地躲回人群后面,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杨艺的目光落在那几截焦黑的雷击木上,冰冷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老狗和满场惊恐的目光,迈开脚步。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泊中,留下暗红的脚印。他走到那几截雷击木前,用那只沾满自己与敌人鲜血、剧痛颤抖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手,一把将其抓起!
粗糙焦黑的木纹,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染红、浸透。
枯瘦的身影,抱着染血的雷击木,如同从血池地狱中归来的魔神,在无数道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仓库那扇敞开的、通往外面黑暗的铁皮门。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躲避瘟疫般,惊恐地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门外,是城西深沉的夜。血腥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烙在了这片罪恶之地的每一个角落,也烙在了杨艺脚下,那条由痛苦、鲜血与非人力量铺就的荆棘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