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重归死寂,只剩铁链的晃动声。
真是的,不过是一个少年郎,需要层层锁缚吗?
胳膊绑着。
腰绑着。
脚踝也绑着。
锁链的冰冷渗入骨髓,少年白玉晚垂着头,血珠顺着睫毛滴落。
蚀髓鞭的疼痛已经麻木,耳边只剩下艳骨魔君走时癫狂的笑声。
今天是他的死期吗?!
直到外殿的打斗转变成轰隆巨响——
偏殿的房顶不知被什么炸飞。
江月夜从梁上一跃而下,红衣如残阳铺开。
在锁链断裂的脆响中,白衣少年仰起头。
殿顶破碎的琉璃穹漏下天光,金粉与血雾纷扬间,一道身影踏光而来。
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人。
那人红衣猎猎,乌发如瀑,一张脸生得极尽锋芒——
她的鼻梁高而直,在莹白的肌肤上投下一道凛冽阴影。
她的唇薄而色艳,像刚饮过魔血。
最夺目的是那双眼,琥珀色的瞳孔在光下近乎透明,看人时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她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连殿内浑浊的血气都因她的到来涤荡一清。
少年忘了疼。
蚀髓鞭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视线却死死黏在她脸上。
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比他梦中虚构的神女,还要耀眼千万倍。
江月夜指尖凝聚一缕风刃,轻挥间斩断玄铁锁链——
哇,这个玄铁锁链质量不咋样,她还没使劲呢,就断了。
然后,十二岁的白玉晚跌落瞬间,被她稳稳接住。
她足尖点地,单膝跪在床榻上,剑锋挑断最后一道束缚。
少年乖顺得不像话,被她一把揽住腰身。
“能走吗?”她问。
少年苍白的指尖攥住她袖角,摇了摇头。
不是不能,是不愿——
仿佛一松手,这场美梦就会惊醒。
江月夜索性将他打横抱起,少年瘦得硌手,背上的鞭伤蹭在她前襟,鲜血染入她的红衣。
“仙子...”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月夜低头,正对上那双盛满星子的桃花眼。
少年苍白的脸上浮起薄红,连额间朱砂痣都艳了几分。
“抱紧我!”
她纵身跃向殿门时,怀里的少年顺势将脸埋进她肩窝。
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羽毛般拂过她锁骨。
后来辜夜成为他师姐时,白玉晚仍会想起这天——
他毕生追逐的光,原来从初见时就已降临。
明明欢骨殿是他的噩梦,但因为有师姐的救赎,他却时常回顾。
*
江月夜抱着瘦弱的白玉晚往殿门口飞奔。
怎料....
殿门在眼前轰然炸裂!
艳骨魔君提着滴血的蚀髓鞭踏进来,他的左臂被斩断半截,伤口蠕动着肉芽:
“哪来的贱人,敢动本座的小美人。”
江月夜被骂很生气,但还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是元婴老怪,而自己只是金丹。
不曾想铃兰撺掇她。
“杀他。”铃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低喃,“梦中的你是炼虚大能!”
是吗?
不是忽悠她吧。
但这节骨眼她不信也得信!
江月夜放下白玉晚,运转灵流。
仿佛某种封印被解开,她周身骤然爆出青金光芒。
本命剑兴奋地嗡鸣着,风声、金击声——
轰!
她一剑劈出,整个欢骨殿的地砖被掀飞!
艳骨魔君惊骇格挡,蚀髓鞭却寸寸断裂。
哈,老娘境界好高啊!
爽!
第二剑追至,艳骨魔君慌忙抓过身旁魔修抵挡,那魔修瞬间被剑气绞成血雾。
“让你瞧瞧本座的厉害。”
无论多强大的修士,总有心魔,即使修为比他高,他既往也拿下过。
血雾中,他断裂的左臂竟已再生,掌心托着一枚本命幽紫骨铃。
铃身刻满淫邪符文——
是老魔的媚骨销魂铃。
这玩意在原着中是让两位男主都吃到苦头的魔器,对她....
应该没什么用吧,她只是个外来户对吧。
但冷静想一下,
对男主有不当心思的她和肖措又有什么区别!
江月夜停住脚步。
艳骨魔君摇动媚骨销魂铃的刹那,整座大殿的空气骤然粘稠起来。
铃声如毒蛇般钻入耳膜,江月夜眼前景象轰然扭曲——
她突然站在清心居的温泉边。
水雾氤氲间,白玉晚背对着她立在潭中,湿透的白衣半褪至腰间。
月光沿着他脊线流淌,水珠滚过那些她亲手治疗过的旧伤痕,最后没入腰窝凹陷处。
“师……姐?”
潭中人回首,额间红痣艳得刺眼,沾水的睫毛下,那双总是冷冽的桃花眼此刻含着雾,比世上最烈的酒还醉人。
江月夜持剑的手微微一颤。
——是幻象!
成年的白玉晚哪有额间红痣。
血腥味混着铃兰在耳畔的厉喝:“破幻!”
江月夜的长剑爆出刺目金光,眼前的成年白玉晚突然扭曲着露出艳骨魔君的脸:
“怎么?本座挑的幻象不满意?那换一个。”
“找死!”
此时,殿内外混战的修士们残留的灵力尚未消散——
浮烟山金泉峰剑修的金灵剑气仍在空中嘶鸣;
赤枝城女修的火灵刀芒灼烧未熄;
主父城长老的土灵镇魔塔碎屑还在漂浮;
被屠戮魔修的水灵血雾弥漫在空气中;
艳骨魔君方才再生肢体时泄露的木灵邪气还有余漾。
江月夜剑锋一引,五色灵流如百川归海,在她周身旋成灵流风暴!
“第三剑——
五灵风暴!”
她的本命剑携着风暴劈下,艳骨魔君仓皇摇铃抵挡。
媚骨销魂铃爆出刺目紫光,竟凝成数十名赤裸男女的虚影纠缠而上。
“破!”
金灵为骨,火灵为刃,风暴碾过之处,淫邪幻象灰飞烟灭。
第三剑贯胸而过时,艳骨魔君炸成漫天血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剑光吞没老魔后,整个大殿开始坍塌!
一颗粉色合欢珠从血雾中坠落,咕咕咕滚向倒塌的屏风后。
殿内活着的修士都撒腿往外跑。
江月夜抱起地上的少年,忽见一名蓝袍修士匆忙抓走合欢珠。
那人衣摆绣着崔氏家纹,盯着合欢珠,露出贪婪的笑。
“崔家......”江月夜声音骤冷。
原来如此,难怪崔覆能炼制出极品噩梦烟。
真是几代人的探索啊!
怀中的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江月夜顾不得其他,抱着他冲向殿外阳光里。
踏出欢骨殿的刹那,天地倒转。
俊美少年忽而化作光点在她怀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