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的“以工代赈”计划,像一道惊雷,在死气沉沉的青州府,炸开了锅。
第二天一早,数张由秦风亲笔书写的巨大告示,便被张贴在了灾民营地的最显眼处。
告示上的内容,简单明了:
一、自今日起,摄政王府将停止无偿施粥。
二、所有灾民,无论男女老少,皆可自愿报名,参与修筑堤坝、清理河道、搭建营地等“工赈”项目。
三、所有参与工赈者,将根据劳动强度和时长,获得相应的“工分”。工分可随时在“王府粮站”兑换粮食、盐巴、布匹等生活物资。
四、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者……不得。
这四条告示一出,整个灾民营地,瞬间就炸开了。
“什么?不施粥了?那我们吃什么?”
“还要我们去干活?我们是灾民,不是苦力!”
“就是!朝廷拨了赈灾款,他们凭什么不给我们粮食,还要我们去卖力气?”
一时间,抱怨声、质疑声、咒骂声此起彼伏。许多早已习惯了依赖和等待的灾民,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然而,夜玄凌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对的机会。
他直接让陆远,带领着一队杀气腾腾的亲兵,将那几口熬粥的大锅,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撤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分工明确的“招工点”和堆积如山的“劳动工具”。
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剩下的,就只有选择了。
大部分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和愤怒之后,面对着饥饿的现实,还是选择了拿起工具,走进招工点。
而夜玄凌,则展现出了他卓越的组织才能。他将数万灾民,迅速地分为了若干个百人队,由他的亲兵担任队长,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自救式的家园重建。
一时间,整个青州府城外,这片原本死气沉-沉的土地,竟奇迹般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然而,就在夜玄凌的“以工代赈”计划,刚刚步入正轨之时。
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灾区。
……
一队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地,停在了灾民营地的入口处。
为首的一辆马车上,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掀开。
逸王萧逸辰,一身素白的长袍,面带悲悯,从车上走了下来。
而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便是同样一身白衣,未施粉黛,却更显楚楚可怜的……丞相千金,柳若雪。
“逸王殿下!是逸王殿下来看我们了!”
“还有柳小姐!是活菩萨柳小姐!”
灾民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有数百名灾民,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蜂拥而上,将萧逸辰和柳若雪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大多是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或是不愿劳作的懒汉。他们看不上“以工代赈”那点辛苦换来的口粮,一直在营地里煽风点火,此刻见到逸王到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殿下!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摄政王,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他不给我们粮食,还逼着我们去当苦力!”
“是啊,柳小姐!您行行好,再给我们施点粥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
萧逸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对着众人,压了压手,用一种充满了“正义”和“痛心”的语气,朗声说道:
“各位乡亲,请静一静!”
“本王……来晚了!”
他先是对着众人,深深一揖,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愧疚。
“本王在京中,听闻摄政王殿下亲自前来赈灾,本以为,乡亲们能就此脱离苦海。却不想……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明说,但那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紧接着,柳若雪的表演,开始了。
只见她缓缓上前,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她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声音哽咽,几不成言。
“各位……各位父老乡亲……”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洁白的脸颊,簌簌地滑落。
“若雪……若雪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用丝帕,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脸上,是令人心碎的悲伤。
“若雪知道,大家受苦了。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摄政王殿下,他……他将陛下拨下的赈灾款项,都……都挪作了他用。所以……所以才……”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更加汹涌的眼泪,来代替了那些最恶毒的指控。
但她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摄政王,贪污了赈灾款!
所以,他才没钱买粮食,所以,他才会想出“以工代赈”这种法子,来压榨灾民!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彻底炸开了!
“什么?!他贪了我们的救命钱?!”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给我们施粥!原来是把钱都吞了!”
“杀千刀的贪官!我们要去告御状!我们要杀了他!”
民愤,在这一刻,被柳若雪那虚伪的眼泪,和那番似是而非的哭诉,彻底点燃了!
“大家静一静!”萧逸辰再次站了出来,他“义正言辞”地喝止了众人,“大家放心!有本王在,就绝不会让大家,再受半点委屈!”
“来人!”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一挥手,“将我们带来的粮食,都拿出来!从今天起,本王和若雪,就在这里,亲自为大家施粥!直到……直到朝廷新的赈灾粮运到为止!”
“逸王殿下千岁!”
“柳小姐真是活菩萨啊!”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很快,十几口大锅,便在营地的另一头,支了起来。
清汤寡水的米粥,虽然远不如夜玄凌之前的肉粥,但对于这些饥饿的灾民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柳若雪亲自上阵,她拿着汤勺,为每一位前来领粥的灾民,盛上一碗。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口中,还不住地安慰着:
“大家别急,慢慢来,都有的……”
“大家放心,有逸王殿下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她的眼角,则始终,挂着那两行恰到好处的、晶莹的泪珠。
……
“王爷!不好了!”
陆远气冲冲地,闯进了夜玄凌的帅帐。
“那逸王和柳若雪,在营地里施粥!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是您贪了赈灾款!现在……现在营地里都快乱套了!有不少去我们工赈队干活的灾民,都……都跑去他那边领粥了!”
夜玄凌正在看一张刚刚绘制好的堤坝图纸,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慌什么。”他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的、拙劣的表演罢了。”
“可……可是民心……”
“民心?”夜玄凌冷笑一声,“靠几碗清粥和几滴眼泪,就想收买民心?天真。”
他放下手中的图纸,站起身,走到了帐外。
他看着不远处,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施粥点,又看了看自己这边,虽然人数少了一些,但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埋头苦干的“工赈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在看死人般的怜悯。
“灵犀,”他在心中,平静地问道,“你觉得,一碗免费的、却只能让你苟活一日的清粥,和一份需要付出劳动、却能让你看到重建家园希望的口粮,哪一个,更能长久地,留住人心?”
苏清浅在玉佩里,笑了。
“王爷,”她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说道,“这还用问吗?”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