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秋,本应是天高气爽、丹桂飘香的时节。但今年的秋天,却似乎格外地多事。
摄政王府的“爱心月”活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夜玄凌“活菩萨”的形象,也日益深入人心,功德值稳步上涨。而远在江南的逸王萧逸辰,自领了赈灾的皇命后,便带着第一批款粮,浩浩荡荡地离了京,一路南下,沿途收获了不少“爱民如子”的赞誉。
朝堂之上,因为暂时失去了逸王这颗重要的“制衡棋子”,而显得有些过于“平静”。这份“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一步。百官们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噤若寒蝉,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卷入这场看不见的权力漩涡之中,粉身碎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种微妙的平衡,会持续到江南灾情得到控制,逸王殿下“满载功绩”回京之时。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从江南,传回了京城。
——出事了!
逸王萧逸辰所押送的第一批赈灾款项和粮草,在即将抵达江南灾区核心地带的“卧龙谷”时,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山匪的伏击!
那伙山匪,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行动迅猛,显然是早有预谋。双方激战之下,负责押运的数百名官兵,几乎全军覆没。
而那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则被洗劫一空,不知所踪!
消息传回,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不仅仅是钱粮,更是江南数万灾民的……救命钱!救命粮!
如今,竟然在江南境内,被一伙区区的“山匪”给劫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负责押运的将士无能?还是……这背后,另有隐情?!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流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疯狂地蔓延开来。
而就在这风口浪尖之上。
第二日早朝。
大殿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还没等朝会正式开始,以丞相柳元庆为首的一众官员,便集体出列,个个面带悲愤之色。
“陛下!”
柳元庆手持笏板,老泪纵横,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长跪不起。
“老臣……有罪啊!江南灾情,十万火急,五十万两救命银,十万石救命粮,竟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悍匪所劫掠!此乃我大燕开国以来,闻所未闻之奇耻大辱!老臣身为百官之首,督导不力,请陛下降罪!”
他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仿佛真的在为国事而忧心。
“丞相快快请起!”皇帝萧承宇连忙示意内侍将其扶起,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此事,朕已尽知!简直是岂有此理!朕必将彻查到底,将这伙胆大包天的贼人,碎尸万段!”
“陛下!”柳元庆身后,一位御史立刻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押运队伍中,不乏精锐之师,区区山匪,岂能是他们的对手?这背后,定有天大的阴谋!”
“没错!”另一位官员也立刻附和,“臣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所为!而是……监守自盗!有人,在拿我大燕的国库,中饱私囊!在拿江南灾民的性命,来满足他个人的狼子野心!”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奋。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站在武将之首的……摄政王,夜玄凌。
柳元庆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从袖中,颤抖地,取出了一份由逸王萧逸辰从江南,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亲笔奏折。
“陛下,”柳丞相的声音,充满了悲痛,“这是……这是逸王殿下,在得知物资被劫后,心急如焚,连夜写下的奏报。殿下在奏报中言,他有负皇恩,无颜面圣,愿以死谢罪!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将此案的诸多疑点,禀明圣上!”
一名内侍,快步上前,将奏折呈递给了皇帝。
皇帝展开奏折,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而柳元庆,则像是早已将奏折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一般,开始对着满朝文武,声情并茂地“转述”起来。
“逸王殿下在奏报中说,据幸存的将士回报,那伙山匪,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配合默契,绝非寻常草寇。而且,他们对押运的路线和兵力部署,了如指掌,显然是……早有预谋。”
“更重要的是,”柳丞相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暗示的意味,“负责此次押运的副将张虎,乃是……摄政王殿下麾下的心腹爱将。老臣并非质疑张将军的忠勇,只是……张将军一向负责的是沙场冲杀,于押运粮草这等需要细心谋划之事,恐怕……力有不逮啊。王爷当初,为何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任命呢?真是令人费解。”
“而且,”柳丞相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逸王殿下还在奏报中,提到了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摄政王府最近,开销巨大。又是修缮贫民窟,又是开设惠民医馆,还要每日施粥……这些善举,固然值得称赞,但银子,从何而来呢?”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向了夜玄凌!
图穷匕见!
他们的目的,终于暴露了!
他们要将“安插亲信,监守自盗,劫掠赈灾款项以填补亏空”的罪名,死死地,扣在夜玄凌的头上!
一时间,整个朝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摄政王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权倾朝野的活阎王,在如此周密的“嫁祸”和“指控”面前,将如何……为自己辩解。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夜玄凌,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那群在殿上卖力表演的文臣,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充满了猜忌与敌意的目光。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自己胸前,那块温润的、不起眼的……龙血古玉。
仿佛,这满朝的构陷与危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也仿佛,他正在与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人”,商议着,该如何……结束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