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城外的这片土地上,一场无声的对决,正式拉开了帷幕。
对决的双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善举”。
一方,是逸王萧逸辰和丞相千金柳若雪主导的,“爱心施粥”。
另一方,则是摄政王夜玄凌和苏清浅策划的,“以工代赈”。
起初的两天,逸王府的施粥点,无疑是整个灾民营地,最热闹、也最受欢迎的地方。
毕竟,对于这些早已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的人来说,能够不付出任何劳动,就能领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填饱肚子,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每天天不亮,施粥点前,就会排起长长的、看不到头的队伍。
柳若雪,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丞相千金,也表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她每日都会亲自到场,拿着汤勺,为灾民们盛粥。她的脸上,永远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眼中,永远含着晶莹的泪水。
“大家别急,慢慢来,都有的……”
“大家受苦了,逸王殿下和若雪,一定不会不管大家的……”
她用她那娇柔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灾民。
而萧逸辰,则会适时地出现。他会亲手将一碗粥,递到某位年迈的老者手中,会温柔地擦去某个孩童脸上的污渍,然后,再发表一番“心怀天下,与民同苦”的感人演说。
他们的每一次“善举”,都会引来人群中,雷鸣般的欢呼和叩谢。
“逸王殿下真是活菩萨啊!”
“柳小姐人美心善,将来一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在他们刻意的引导和收买的地痞们的煽动下,“摄政王贪墨赈灾款,逸王自掏腰包救济灾民”的流言,传遍了整个营地。
相比之下,夜玄凌这边的“以工代赈”招工点,则显得冷清了许多。
毕竟,去领一碗免费的粥,和走上工地,顶着烈日,干一天活,才能换来一份口粮,这道选择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难做。
陆远看着对面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这边稀稀拉拉的几十号人,气得脸都绿了。
“王爷!”他愤愤不平地找到夜玄凌,“那帮白眼狼!咱们给他们肉粥他们不吃,非要去喝逸王那清汤寡水的米汤!还到处说您的坏话!要不……要不属下带人,去把他们的锅给砸了?”
“不必。”夜玄凌正在看一张由苏清浅连夜绘制出的、关于“隔离区”的规划图,头也没抬地说道,“让他们闹。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可是……”
“执行命令。”夜玄凌的声音,不容置疑。
陆远只能憋着一肚子火,退了下去。
然而,情况,在第三天,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逸王府带来的粮食,毕竟是有限的。为了能“坚持”得更久,他们施的粥,变得越来越稀,越来越清。到后来,那一碗粥里,几乎已经看不到几粒米,清得能照见人影。
而且,为了营造出“人人都来领粥”的盛大场面,他们开始“限量”。每人每天,只能领一碗。
一碗清汤寡水的米汤,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根本就不顶饿。
于是,一些真正想活下去,并且还有力气的人,在喝完那碗无法果腹的“善粥”后,开始犹豫了。
“他爹,要不……咱们还是去摄政王那边看看吧?”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对身旁的丈夫说道,“我听说,去工地上干一天活,能领两大块黑面馍馍呢!虽然硬了点,但顶饿啊!”
“可……可那是给摄政王卖命啊!”男人有些犹豫。
“什么卖命!那叫干活换饭吃!”妇人白了他一眼,“你看看咱们儿子,都饿得没力气哭了!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我不管了,我明天就去报名,去给他们缝补衣服,至少能给孩子换口吃的!”
这样对话,开始在营地的各个角落里,悄然发生。
越来越多的人,在经历了两天的“免费午餐”后,发现这份“恩赐”并不能让他们真正地摆脱饥饿。于是,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西边那个虽然辛苦,但却能换来“实在”口粮的工地。
第四天,夜玄凌的“以工代-赈”招工点前,第一次,排起了长队。
而夜玄凌,也在这时,抛出了他的第二个“杀手锏”。
他下令,将伙头军熬煮的、香气四溢的肉粥,用大桶装着,直接拉到了工地上。
所有在工地上干活的人,不仅中午能领到干粮,晚上收工时,还能额外再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作为“辛劳奖赏”。
这个消息,彻底引爆了整个灾民营地。
东边,是逸王府那清可见底、限量供应的米汤,和柳若雪那虚伪的眼泪。
西边,是摄政王府那虽然需要付出劳动、但却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干粮,和一碗香得让人流口水的、管够的肉粥。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在这一刻,已经不言而喻。
民心,这杆最公平的秤,开始发生了决定性的、悄然的转向。
当天晚上,逸王府的施粥点前,门可罗雀。
而夜玄凌的工赈队,却人数暴涨,热火朝天。
萧逸辰站在马车的阴影里,看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香气四溢的景象,听着那边传来的一阵阵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干劲的号子声,他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毕露。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