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陈府。
吏部尚书陈敬言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他,早已冰冷的书房之中。
他的手中捧着一杯,同样是早已凉透了的清茶。
他的脸上满是挣扎和……痛苦。
陈敬言,在朝中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他出身寒门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位极人臣的位置。
他不属于,任何党派。
他既看不惯太后和逸王的嚣张跋扈党同伐异。
也同样不喜摄政王夜玄凌的铁血手腕和那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霸道。
他一直都像一个最坚定的“中立派”,试图在这早已波涛汹涌的朝堂之上为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皇权”和那数千万,无辜的百姓守住那最后的一丝……底线和……清明。
但现在他迷茫了。
自从逸王萧逸辰,发动宫变软禁了陛下掌控了整个京城之后。
他和他所代表的,那所有还心向“正统”的老臣们,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和……抉择之中。
他们每日都被迫着去参加那由逸王和太后所主导的“朝会”。
他们每日都被迫着去歌颂,那个“即将”要登上大宝的“新君”的……“丰功伟绩”。
他们更每日都被迫着去聆听那些,由逸王和太后所编造的关于夜玄凌“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的……无耻谎言。
这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日子,让他这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信了一辈子“忠君爱国”的老臣,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恶心和……痛苦。
而昨日逸王为了能彻底地,将他们这些“中立派”都绑上他那早已充满了罪恶的战车。
竟做出了一件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以“通敌”为名,将朝中最德高望重的三位元老——太傅,太师和那位敢于直言进谏的御史大夫张承都毫不留情地打入了天牢!
并扬言三日之后便要在午门将他们当众……问斩!
杀鸡儆猴!
这是赤裸裸的杀鸡儆猴!
他就是要用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的鲜血来警告所有还心存幻想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的……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陈敬言,看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肮脏都彻底掩埋的……大雪。
他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一片冰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要么同流合污成为那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
要么以死明志成为那断头台之上又一个无辜的冤魂。
难道……
难道这大燕的天下真的,就要断送在这等毫无人性的丧心病狂的畜生手中了吗?
难道这朗朗乾坤,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一丝清明了吗?
就在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际。
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忽然从他的窗外响了起来。
他微微一愣走上前推开了窗户。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夜鹰”正静静地站在窗棂之上用它那锐利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他。
而在它的腿上还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
陈敬言的心猛地一跳!
他,认得,这种鹰。
这是只有摄政王府的“暗棋”网络,才会使用的最顶级的……“夜鹰”传书!
他颤抖着伸出手从那鹰腿之上解下了那个信筒。
取出其中那薄如蝉翼的信纸。
信纸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有的只是几行用他再熟悉不过的秦风的笔迹所书写的……血泪控诉。
和那份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通敌密信”的副本。
“……逸王通敌叛国!”
“……割让三州引狼入室!”
“……风狼谷设伏欲借刀杀人置王爷与数万大燕将士于死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北境会大乱。
他也终于明白夜玄凌为何会兵临城下。
原来真正的“国贼”不是那个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摄政王。
而是那个在后方坐收渔利不惜,出卖整个国家来换取自己那可笑的皇位的……逸王,萧逸辰!
“畜生!畜生啊!”
陈敬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悲愤!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之上!
他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不能再沉默了。
他不能再当一个所谓的“中立派”了。
他要为那些惨死在北境的无辜将士,讨一个公道!
他要为这个,即将要被篡国者所颠覆的天下守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走到书案前提起了笔。
他先是,写下了一封足以名留青史的“万言血书”,将逸王和太后所有的罪行都公之于众!
然后,他又拿出了那枚象征着他“吏部尚书”身份的……官印。
和那块只有在最紧急的关头才能调动城防营的……秘密兵符。
他将这三样东西都交给了自己最心腹的家丁。
“去。”他的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将这封信和这两样东西送到,城外摄政王的大营之中。”
“告诉,王爷。”
“就说,他陈敬眼虽是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
“但也愿为这天下苍生为这朗朗乾坤……”
“——守一次,国门!”
……
当天深夜。
京城,东门。
负责,守卫此地的,正是,陈敬言,最得力的门生,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王猛。
在接到了自己恩师的“死命令”之后。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所有由羽林卫安插在此地的眼线。
然后,在那漫天风雪的掩护之下。
缓缓地,打开了,那扇早已被逸王下令死守的沉重的……城门。
为那支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的属于夜玄凌的王者之师。
留下了,一条足以让他们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胜利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