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肆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合不起来。
国师在说什么?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男的啊……准确来说他不喜欢任何人,从小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欲望,已经做好断子绝孙的打算了。
当初父王母后为了这件事没少费功夫,因为他们是从小指腹为婚,而且感情甚笃,所以也想给殷肆定一个亲。
没想到殷肆拼死反抗,甚至不惜自黑也不太愿意定亲,这样他们才肯罢休。
可是他又没敢直接开口拒绝,毕竟他家国师的脾气……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一人以为对方觉得自己恶心,另一人认为对方喜欢自己而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二人各有各的误会,却十分默契的陷入了沉默不敢轻易开口。
对于修真界而言同性之恋或许没那么受排斥,因为修真界是不依赖血缘传承的。修为越高的修士生子就越困难,而且大家注意力都在修行上了,你真的生了一个孩子没准儿还是个废物,说出去谁又乐意呢?所以不如直接在凡人之中收徒。
但是在看重后代传承的凡人眼中却不然,因为这样会断送后代的未来所以十分排斥。
而殷肆生活的环境,也是在凡人之中。
所以他的担心不无理由。
就在二人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的时候,救星的出现仅在一瞬间。
小怪乐呵呵的撞门进来,怀里还抱着几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小翳,你起了吗?我给你带早饭来啦!可好吃了,你快吃点!”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殷肆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这小怪物的到来。
小怪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看看殷肆又看看云翳。
“你们这是……怎么了?”虽然小怪很不喜欢殷肆,但得承认殷肆对云翳确实不错,“小翳,他欺负你了?”
虽然殷肆对云翳很不错,小怪还是担心云翳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如果被发现是人族修士的话,说不定会死在这里!当年魔族对人族的残忍虐杀他可是亲眼见证那段历史的。
“你这小怪物怎么能说这种话,孤欺负谁也不会欺负国师!”
殷肆怒目圆睁,刚才他觉得看这小怪物有几分顺眼果然是错觉!
“他确实没有欺负我。”云翳抱住小怪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了……那些早点我不饿,你吃吧。”
“真的?”小怪表示很疑惑,“可是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不吃东西会饿的啊。”
云翳摇头:“我已经辟谷了,可以不吃东西了。”
小怪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从没见前主人之前吃过东西呢!原来是这样!”
紧随小怪后面的便是传令的侍卫,按照规则应该是他在门口敲门,告诉殷肆一声到点了该上朝了,然后就在门外等着殷肆自己出来跟他走。
今天一来,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而且国师怎么会在这里??国师不应该是在国师府吗!
愣了许久,侍卫还是没忘自己的工作,规规矩矩的对着殷肆和云翳鞠了一躬。
“国师,大王,时间到了。”
“孤知道,你先带国师他们过去,孤随后就到。”
云翳皱眉:“大王不与我们同去?”
殷肆轻咳一声,“孤……孤还有事情要办,国师先走,孤随后便到。”
云翳深深地看了殷肆一眼,没有再多问,抱起小怪,跟着侍卫走出了殷肆寝宫。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一眼却叫殷肆没由来的心慌。他想开口叫住云翳,却又想起了云翳对他的“表白”,瞬间闭嘴了。
殷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清冷神秘的国师,竟会向他表白,这让他慌乱不已,完全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殷肆才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
他对着铜镜,仔细地抚平每一处褶皱,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本来他平时行事风风火火,这次也应当来去匆匆,他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但时间拖的太多了也不好,他估算着时间整理完毕,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朝堂走去。
一路上,殷肆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云翳表白时的画面。
“我喜欢男子。”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让他有些恍惚。
不对不对,他是不喜欢任何人的才对,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小兄弟没反应?父王不是说面对喜欢的人身体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吗?
难不成……他是个天阉?!
殷肆瞬间瞪大眼睛,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会喜欢人,但他是个天阉,所以不会起反应。
得到了答案的他十分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回应国师对他的感情了,但是他给不了国师幸福,这又让他难受起来了。
既然不能给他幸福,那就放他自由吧。
可是一想到国师会跟除他以外的人如此亲密,晚上抱着睡觉,会对别人笑,会保护别人,他就十分不舒服。
有一种想要把对方埋在地里不让云翳看见的冲动。
该死的,孤真是有病!又不能给他幸福又不想放手,殷肆你这个蠢货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原本要去正殿的殷肆,现在却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
王宫各处都有假山,后院的假山就是为了给威严的宫中增添几分韵味,不至于这么单调。因此殷肆一路走来身边有不少的假山,此时他身旁就有一个。
由于内心的纠结,他的手不自主扶在了假山上,微微用力。随后在他完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就这么轻轻一用力,就跟伸手拿东西一样的力道,整个假山瞬间在他的掌心中化作齑粉。
殷肆愣住了,随后眸光慢慢变得凝重。
原来昨天晚上不是梦……
把时间往前倒一段,殷肆让侍卫先带着云翳去正殿。云翳就跟在侍卫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小侍卫这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国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想凑过去跟国师说话,想要靠近他,又担心自己太过放浪冲撞了国师,引得国师不喜。
“小翳,刚才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跟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怪现在早就把豹子吃完了,一路上见云翳始终低头看路一言不发,不由得有些担心。
“嗯,发生了一点事……”
其实云翳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人讨厌,这么多年喜欢他的也没几个,都被讨厌出习惯了。换句话说,殷肆就算是讨厌他,也不过是让他的情况重新回到解放前罢了。
道理和理智是这样,但感情上云翳还是难受的。毕竟殷肆在不讨厌他之前很在乎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地在乎,都让他很贪恋。
没人是不喜欢被人在乎的。
“刚才殷肆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怀疑他可能跟外界的人取得联系,或者有人知道外面的世界。那人来历不明,不知是何目的,我怕殷肆和百岐被当枪使了。”
饶是如此,云翳依旧没有让自我的感情凌驾于理智大事之上。就算他心中已经十分难受了,更担心的还是殷肆会被人利用。
“但是很奇怪,如果是利用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全部说出来,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殷肆对于这些事情向来多疑,想来是他说服不了殷肆所以才叫殷肆来问我的。”
“只是我一直同他在一起,没见他与外人有什么接触,殷肆的异常表现也是今早才出现的。我担心,如果是入梦的话,对方实力一定在我之上,这时候就不好办了……”
可以确定对方知道这个真相并且告诉殷肆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恶意要么是对着魔族的,要么是对着修仙界的。
“最棘手的还是殷肆已经打通了窍门,半步踏入修炼,只需要一点引导就能成为一个修士,到时候魔族的体质再加上魔气,以殷肆的天赋,没个几年修真界说不定还真就能被他翻了个天。”
小怪听云翳说到这里,挠挠头。
“翻个天不好吗?小翳在修真界过得不好,如果那个叫殷肆的魔族把对小翳不好的人全都打败了,那么小翳就可以报仇了。”
“我的仇,我想亲自报,不想假手他人,否则就没有意义了。”云翳说着,垂下眸子,抱着小怪的手收紧了几分,“以及……我虽然不知道《三源并流》中魔气是如何修炼的,但我接触过魔修。”
“他们修炼的方式无非是吃人、杀戮,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目睹过魔修杀人,只是当时他嫌弃我命太弱,活不过十二岁,吃了跟没吃一样便将我放了。”
“我也曾从别人口中听到古早的历史,虽然不知我听的全不全、对不对,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说魔族人十分残忍,对待普通人和修士没有什么区别。”
小翳顿了顿,道:“是这样的。在上古时代人类并不是万物之灵,反而十分脆弱,又因为肉吃了之后比动物的肉能更好的修炼所以被魔族人钟爱。”
“他们将人族圈养起来,当做菜人,逢年过节便杀几只来吃。再这样过度的捕杀之中,人类曾一度灭亡,而相互仇视的种子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埋下的。”
小怪给云翳讲了一些他知道的故事,大抵是上古时代的那些惨状,以及后来人类可以修炼便可以逃离了,但魔族人发现吃了那些能修炼之人的肉更能提升自己的实力。
修士们没想到自己强大起来也还是会被盯上,悲愤之下全面开始抵抗魔族。当时魔族的王十分强大,百战百胜,他的实力是天生的,任何人都到达不了那样的高度。
他虽然对于吃人没兴趣,但是对于杀人,尤其是强者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
后来极道宗的老祖将他打败,魔族答应与人族和解,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得了那和平的时间,生育力本就极强的人类在短时间内开始壮大,众多的人群出现了不小的天才数量。
随着人族的实力开始越来越强,才有了人族后来的镇压,也就是小怪上次醒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个计划。
怀着满腔的憎怒将魔族人囚禁在这里受尽折磨。
“魔气确实十分危险,但并非不能正常修炼。只是魔族人生来慕强好战,魔气又十分暴动,二者结合之下魔族人修炼的方式才会显得那么异类。”
“但其实他们的修为是可以通过点到为止的切磋,或者日夜不息的练武精进的,只是他们不知道,也没人去做而已。”
“那初代掌门呢?”云翳十分疑惑,“初代掌门没有告诉魔族人这件事吗?”
“……是有的,只是魔族人不信他,只把他当成食物。后来前主人很早就死了——对了小翳,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冤魂,就是当时魔族的王!没想到他居然死了……我记得他当时跟前主人的关系……”
小怪顿住了,他本想说“很好”的,但想了想似乎一直都是他对着前主人一直挑战单挑,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
倒是初代掌门对他有几分纵容,也从未搭理过他。
这样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说二人的关系好。
说话之中,已经来到了大殿上,小怪乖乖闭上嘴巴当自己的吉祥物,云翳从进门那一刻起就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在身上。
云翳踏入的脚步一顿,在众人火热到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的眼神中缓慢走了进去。一路上都有人在给他让行,直到他走到最前列。
……再走一步就要坐在王座上了,还是往后退——
根本退不了,后路已经被堵死了。
文臣武将们见云翳看了过来,纷纷对他笑。
云翳无声叹了口气,默默站定。
算了,就这样吧。
过了一会儿,殷肆大步流星走入大殿,面上严肃异常。而此时,朝堂内已经议论纷纷。
大臣们见殷肆来了,纵使再不舍也只能把目光从云翳身上挪开开始聊正事。
他们三五成群,小声地交流着。
云翳站在一旁,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表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小怪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跟宗门召开大会好像啊。
所以大王和宗主有啥不一样的吗?
殷肆端坐高台,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真大王的样子。
大臣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行礼。
殷肆坐定之后,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诸位前来,想必是也知道今天孤想做些什么吧?”
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云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