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想来一天的时间也足够诸位知道这件事了。当时在场的诸位是自然知道,当时没来的也应当在满城风雨之中得知了这件事。”
“想来大家一直都很想见见传说之人,也都是听着这个传说长大的。今日,便让大家好好瞧瞧百岐的救世主!”
殷肆的眼睛亮极了,灿若星辰,看着云翳的时候依旧是那么憧憬与喜爱,仿佛之前的疏远根本不存在一般。
“以及,除了对大家介绍国师之外,孤还有另一件要事。”寓意不明的停顿,殷肆看着云翳,忽然眯眼笑了,“那就是孤打算正式追求国师!如果有不服的,想要跟孤抢人的,按照百岐人的规矩那便来打擂台。”
“只要你们有人能胜得了孤,孤便把国师让出来!”
如此高调、声势张扬的“告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云翳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呛住了,不停咳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在这样谈论正事的大殿之上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殷肆再怎么放浪形骸,这也太过了吧!
不管在人间还是修真界,统治者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失去了人心,而殷肆的做法在云翳的印象中就是妥妥的昏君做法。
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四处张望观察其余人的表情。
发现他们脸上只有“不服”和“愤慨”,并没有觉得荒谬的神情。这让云翳不禁冷静下来,同时也有些疑惑——怎么,他们耳朵听到的跟自己不一样吗?
身先士卒的就是大司命,他听到殷肆这句话气的不成样子了,举着权杖颤巍巍走上前,也不知那颤抖的身体到底是被气的还是身体太苍老了。
“殷肆,你放肆!”他气的甚至直接开始直呼殷肆的名字了。
云翳松了口气,总算有个正常点的反应了……他们的反应不正常到云翳都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你居然敢染指国师!你这是渎神!”大司命权杖咚咚咚不停敲击地面,“你居然敢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学生!”
云翳:……重点是这个吗!
有了大司命的身先士卒,下面的反抗声此起彼伏。
“大王,您太不讲道理了!您怎么能这么霸道的占有国师呢。国师是我们大家的才对!”
“大王,你这是趁人之危,无耻!如果不是我受伤了,我肯定……肯定……”
“大王脾气喜怒无常,国师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这鲜花怎能插在牛粪上?不妥,不妥啊!”
很显然在他们眼中国师就是神圣的化身,是不容玷污的存在;而他们的大王,长相不如一般魔族男子那般孔武,身型也不是最壮硕的,但脾气是最差的。
就算力量是最强的,但是怎么能跟国师大人在一起呢?!
云翳试图从此起彼伏的人声中找到一点自己能理解的声音,但他们说的全都是对于殷肆这股占有欲的不服气以及殷肆配不上云翳,这让云翳有些恍惚。
他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没有一点实感。
且不说他这个万人嫌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就说他们说的话怎么会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呢?难不成一切都是他在做梦,是他被瑶光杀死前的幻觉?
真实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逃出来,还在水牢中,也根本没有重生?
云翳大脑放空,丝毫没注意到小怪也加入了骂战
“就是!他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家小翳!”
这句话说的极大声,没有刻意隐去自己的声音,因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清清楚楚。
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整个大殿内争论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所有人都十分震惊这小东西居然会说话,长得人不人兽不兽的,居然会说话!不愧是国师养的宠物。
他们很好的给小怪会说话找到了个合理的借口,毕竟一切只要跟国师沾上关系,所有的不合理就都变成合理的了。
百岐人对于国师的崇敬就是那么发自内心的真诚。
沉默过后更大的声音都是称赞小怪的,小怪哪里经过这场面?顿时乐的不可开支,捂着脸嘿嘿嘿的飞到云翳怀里去打滚。
“嘿嘿嘿……他们是好人。”
“哎呀我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虽然我是天下无敌的天地兽,但是我现在还小,我还是只幼崽啦!”
“虽然我出生就会说话,但我真的跟出生只有几天的婴儿没什么区别啦,甚至我的力量我自己都用不出来的。”
嗯?好像无意之中把什么东西说出来了。
殷肆却十分敏感的捕捉到小怪话语中的漏洞,他听到小怪说“我的力量我自己都用不出来”,心中开始有了猜测。
难不成这小怪物也会国师那样的能力……可是为什么一个怪物都能学,他不能学,是因为国师讨厌他?殷肆想到自己接连被两本秘籍认了主,云翳还是不肯收下他,反而是那昨夜的可疑人教他。
他相信国师不教他有国师自己的原因,但他无法理解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变得更强不好吗?如果说是对他的身体负担太大,那么也只需要跟他说一声就可以了,今早他不小心捏碎假山之后又去练了一下武,发现自己的身体的确与从前有着天与地的差距。
心中有了心事,因此整个朝会殷肆都显得心不在焉的,撑着脸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下面的大臣们此时都没心思去看殷肆,反而慢慢挪动到云翳身边,见云翳不抗拒殷肆不阻止,在他身边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东问西。
更多的是想要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的。
如此热情让云翳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力不从心,他想要往后退被人给堵住退路,四面八方无一可退的,只得欲哭无泪的想要跟殷肆求助,谁知殷肆就在那里发呆,就跟没看见似的。
云翳哽住,没办法,只能自己应付了。
一场朝会就在这样的喧闹下结束了,正事儿都没说,光唠家常去了。下了朝会之后很多人依旧依依不舍的不想离开,亦步亦趋跟在云翳身后,最后还是大司命胡子一抖,眼睛一瞪,举着权杖把他们都赶跑了。
所有人都离去后,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云翳和殷肆两个人了。
云翳松了口气,回头去看殷肆,发现他还在发呆,有些无奈。
“大王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殷肆缓缓眨眼,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气:“不是奇怪,是孤似乎找到了一切的源头。”
刚才的发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发呆。起初殷肆的确是有心事所以才发呆的,但是这呆发着发着他就无意之间进入了自己的精神空间——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然后在大白天的与那个长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进行了交谈。
这让他更加确定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对方是真实存在的,对方说的话也有一定可信度。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可疑之人说的话只有一部分是可信的,另一部分是完全不可信。而他说话通常都是真相谎言掺半,光判断殷肆就头很大了,这个时候他在想如果是国师的话会不会能做的更好。
毕竟国师是完美的。
对话还没结束,明明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的殷肆便听见了云翳在叫他,瞬间抛下了冤魂回归现实对云翳笑。
云翳听他说了那番话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没人比他更懂事情的源头是什么了,如果殷肆真的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否则怎么会让殷肆慢慢知道一切呢?这或许就是大家常说的“天命难违”了。
既然殷肆知道这件事是必然的,那他只能尽力改变殷肆的态度……掀了修真界没问题,但是普通人无论哪一方得势都是受害者。
只愿殷肆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别做出那些绝户的事情来,就像上古时代魔族对人族做的那些一样。
“大王。”云翳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轻声开了口,“我知道大王尊敬我是因为我预言之人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我才能得到百岐人的爱戴,对此我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大王,如果我拯救了整个百岐,你能否需我一个愿望?”
“一个……不管怎么样,你都能答应的愿望。”
之前一直都有人说云翳恩图报,云翳救人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想那么多,也不想让对方回报或者报答自己。只要对方不恩将仇报便是好的了,至于报恩他其实并不需要。
而现在他居然真的挟恩图报了。
“愿望?”殷肆有些疑惑,“国师为什么要这么说,国师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答应,怎么说出这话来?”
云翳是天命之人,那么他的品德就不会差,因此殷肆不担心他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比如献祭整个百岐之类的。
云翳这些话让他十分不舒服,觉得云翳对自己还是心存芥蒂。
看出了殷肆脸上的不服气,云翳心中无奈他真的就跟赤子一般,也不知道今后知道了真相是否还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
“很多事情都并非人力能控制,就像大王的脾气也并不是大王能控制住的。”
这话把殷肆成功的噎住了,他的确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但大王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相信大王就算在怒极之下也能信守承诺,不是吗?”
云翳的一番戴高帽的话把殷肆都给整不会了,他轻咳两声,其他情绪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
“咳……国师说的对!孤确实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那就好。”云翳眉眼微微弯起来,轻轻的笑了,“有了大王这一句,我就可以放心了。”
“所以国师为什么要让孤做出这样的承诺?”
云翳一顿,“大王之前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不收大王吗?”
确实很好奇,更重要的是不服气。如果云翳不收他,那最好别收任何人做徒弟,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在云翳眼里比不上别人。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大王是百岐的大王。”
而且是最主要的原因。
殷肆皱眉道:“为什么孤是百岐的大王就不肯收孤,难不成国师不喜欢与权贵沾染上关系?”
“并非如此。”云翳摇头,“我对权贵并无特殊看法,无论身份、家世如何,我教人从来只是看对眼。只是大王身份特殊,肩负整个百岐的存亡,并不能与我一起。”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着要不要让殷肆出去了,殷肆早晚会知道一切,那不如让他直接来告诉对方,或许对方还会看在他救了百岐的份儿上听进他几句劝告。
“这是何意?”殷肆心慌极了,虽然他早知道云翳不会在此间长久停留,并且一直在有意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却没想到云翳现在直接说出来了,“你是孤的国师!是百岐的国师!百岐就是你的家啊,我、我们会对国师好的,国师能不能不要走?”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走。
只是……
“大王,你是百岐的大王,而我是一个门派的掌门。现在我的门派式微,师父留下的唯一遗愿便是让我重振宗门,因此我不敢有任何懈怠,在重振宗门之前,我也绝不会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
云翳顿了顿,继续道:“遇上大王和百岐的子民我很开心……大王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我并不知道大王有没有将我视为友人,我已经将大王视作朋友了。”
殷肆双眸有些失神,直觉和眼睛都告诉他云翳是认真的,他没想到告别的时间会来的这么早,一时间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两块无比契合的拼图刚刚拼在一起便要被迫分离一般。
“为什么是师父?国师不重建师门,或者晚一点重建也不行吗……留在百岐,孤会尽全力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