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肆着实不明白,若是说自家国师为人含蓄,不太习惯表露自己的感情,只能通过各种暗示让人自己去猜这好说,他也愿意猜。
就好像从前母后生气了生什么气为什么生气总是不肯告诉父王,父王也只能自己猜一样。母后说,一个不愿说,一个愿意猜,都是两情相悦的表现,若非两情相悦那便直接说开了。
还说这件事等殷肆长大后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殷肆从前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明白了,但他现在发现他似乎并不反感云翳做这样的事情,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的关系就相当于父王母后了。
可是国师说开了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他会错意了,国师并不喜欢他?
殷肆震惊,殷肆难过,殷肆有些受伤。
无数的表情在短时间内不断浮现在殷肆脸上,最终定格成眼泪汪汪的控诉画面。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是坏人”一样。
云翳对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种表情就是他上辈子用来看瑶光的。
云翳:……
不好的回忆又涌入心头,揉揉眉心将那个混账东西的相关记忆甩出脑海,云翳叹了口气,对殷肆是十分无奈了。
“大王,我觉得有些误会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免得时间越久越难割舍。”云翳顿了顿,顶着殷肆那快要碎掉的表情,闭眼狠心开口,“其实一切都是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暗示喜欢您的意思,而且……”
说到这里,云翳的声音又停顿住了,他微微垂眸,声音弱了下来。
“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说出去很丢人,虽然不是自己自愿喜欢和真正喜欢的,但他确实怕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云翳没有正经喜欢过一个人,只喜欢过瑶光。喜欢瑶光带来的代价他无法承受第二次,喜欢所带来的无法控制身体和思想也让他恐惧。
他怕死。
所以也怕沾染情爱了。
“而且什么?”
云翳思考的间隙,刚才那个要碎掉的男人现在已经成功的捡起自己的碎片拼凑好,看上去一如往常盛气凌人,仿佛刚才那脆弱模样完全是虚假的。
刚才那番话,他约莫是没听见的。
云翳愣了一下,也并不打算说第二遍,只是对他笑了笑。
“而且,我已经有过喜欢的人了,所以还请大王不要让我为难。”
殷肆歪着头,高大的身躯配上这呆愣的表情显得有些幽默。
云翳见他没有继续追问,于是又将话题引回正轨。
“说回重点吧,大王。”
“方才的谈话之后您说的那些事情我已经记下了,修改的方案虽然还没有写出来,也没有罗列出章程,但现在有一些大概的想法。”
云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殷肆听,见殷肆有些发呆走神还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让他认真听。
“从大王的言谈,百岐从前治理洪水是只是堵水、俢闸,但是洪水带来的不只是水的问题,伴随大水而来的还有瘟疫。此瘟疫与之前解决的那能让人变成六亲不认嗜杀成性的怪物岛瘟疫并不相通,百岐人的身体也十分好,相信有妥善管理并不会有人因为瘟疫而去世。”
“在这之前,大王似乎并不知道洪水会带着病痛?”
殷肆愣了一下,“孤一直以为他们是被冻死的,或者饿死的……”
云翳摇头:“冻死和饿死的人状态很不一样,大王是否不曾见过冻死的人或者饿死的人?”
他确实没见过。
百岐人体质一向强悍,再加上灾难那么多,根本就应付不过来,每次灾难来临死的人都很多,根本就无暇顾及死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因为灾难而死。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瘟疫吗……”殷肆若有所思的低头摸下巴,“孤曾记得国师说过,病和伤都是可以治疗的,这瘟疫也是病,国师也能治好吗?”
“国师真的可以让这次的水灾一个人都不死吗?”
“一个人都不死这件事我不敢绝对的保证,但我能保证不会有人因为生病而死。”云翳说着,并且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地图,“大王看这里。”
他在地图上面用笔写写画画。
“这是我连夜调查资料找到的地图,灾难发生的地点是这里,周围的地势是这样。周围有高低得情况下,可以先把人群安置在高低,以免被水冲走,同时要保证灾民的衣食住行问题。”
“居住地要通过观察实地才能定下来安居的帐篷该怎么建,但最好不要集中在一起。此次受灾地人数大概有四千多人,那么便依据人数和山的大小均等分成几个,或者十几个不同的营地,这样若有人生了病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发现人生病了就必须立马带出来,隔离治疗,与所有的阵营分开,确认完全好了才能回去。”
“衣食住行必须保持干净,尤其是水,洪水带来的水是不能喝的——关于这个,大王你们是不是从没注意过?”
云翳目光幽幽转向殷肆,殷肆心虚的移开视线。
他也不知道为啥心虚,分明历代君主都是这样做的。
云翳长叹一声,这完全是仗着魔族身体好所以可着劲儿的作死啊。
不过这么讲究这些的似乎也只有人族了,因为人族太脆弱了,所以这些东西不得不防。
“接下来是治水问题,可以采用边堵边疏的做法,引导水流走向。”
笔尖顺着洪灾地区到了旱灾地区。
“看这里,两地相差有一定距离,却并不远。我查过书籍,这两个地方都是洪灾和旱灾的高发地,因此完全可以把此地的洪流引导到这里去。只是此举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看大王愿不愿意了。”
以魔族人的体格与战斗力,真要动起手来,用远少于人类王朝修建同样设施的人数就能做到一样,或者超过人类王朝的速度。
卖体力对他们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云翳又十分隐晦的看了眼殷肆结实的身体,又捏了捏自己相比较下十分孱弱的身体,羡慕急了。
如果拥有这种力量的是他该多好啊,他就不用顾虑这么多,怕天怕地什么都怕了……
云翳只是给了一个初步方案,具体细节还需要更细致和谨慎才行。虽然殷肆觉得办法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有哪里需要修改的了,但云翳始终觉得这个办法还是太粗糙了,必须结合更多的情报资料修整才行。
殷肆无奈,却也没有阻止。他看云翳这冲劲个,料想就算是阻止他,他也不会听的。
要事商讨完之后,云翳马不停蹄逃也似的离开这里,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殷肆有些哭笑不得,目送云翳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收回目光。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回到座位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食指指尖富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扶手。
轻微的咚咚声在房间里回响。
半晌,声音消失。
殷肆撑着脸的那只手伸出来,半举在空中。
“去叫大司命过来。”
空气中似乎传来微弱的异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殷肆缓缓吐出一口气,背脊往后靠,视线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
“……国师说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什么都听到了。